如此,两人的行程便由搬家变成了赶路。
他们于翌日清晨赶到邻镇,商猗换了辆更大更舒适的马车供喻稚青乘坐,足够日常起居,然而此次到底比不得往日的短暂车程,路途遥遥,喻稚青身子不好,又有每日沐浴的习惯,两人遂在镇上找了间客栈休整过夜。
“一间客房。”
账台后的小二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黑衣男子站于面前,星眉朗目,腰间长剑透出森然冷意,独剑柄上悬着一只看上去有些年头的小兔剑穗,与其凛冽气质极不相符,看上去颇为滑稽。
因隔壁镇的官道上前些日子出了场横祸,连带着他们也一同生意不佳,眼前这位便是连日来唯一的客户,小二殷勤招呼着,想替商猗将马车上的行李拿去客房,却被男人拒绝,只得悻悻站于账台之后。
此人只要了一间客房,又为人冷淡,不似结伴同游之辈,店小二原以为只他一人入住,哪知男人进了马车,竟是抱出一个被厚裘包裹的人来。
因身着厚衣,男子怀中之人的模样看不清晰,单凭身形来看却是高挑之人,灰褐裘衣中露出一只玉琢的手,白皙修长,指尖泛着淡淡粉意。
手如此好看,人想必也差不到哪儿去,那小二活了三十多年,还是第一次因看见一只手便脸红心跳的,虽看不清那人容貌,但已先入为主地猜想商猗怀中之人乃是一名绝世女子。这青天白日的,竟由一男子这样明目张胆抱进客栈......小二眼中多了几分玩味和暧昧,肆意窥伺对方怀中之人。
他正浮想联翩,岂料下一刹便对上商猗警告的视线,仅短瞬的一眼,便叫那小二遍体生寒,虽然对方什么都没说,但他却感觉那眼神仿若扞卫领地的恶狼,藏着暗浮的杀意,震慑得他即刻移开视线,畏惧地缩缩脑袋。
耳旁传来男人举步上楼的动静,小二这才敢抬起头来,眼见着两人上楼,结果又看见令他惊诧的一幕——男人上一刻还维持着警告时的冷峻,而低头看向怀中之人时却又瞬间变换了神色,虽表情仍旧漠然,但眸中目光却是极致温柔,大抵是怕怀里的人受风,他将厚裘往上拉了拉,藏住那只瓷白的手。
喻稚青要面子,不愿叫别人看他残疾的模样,又觉得自己身被同为男子的商猗抱来抱去着实丢人,遂用厚裘遮去大半脸庞,整个人埋进商猗怀中,乃是自顾自地羞愤,全然不知外界发生的一切。
与此同时,即便隔着厚实的衣衫,他亦感觉到商猗怀中过分炙热的体温,喻稚青常年生病,哪能不知这是高烧之状,可抬头打量,却只看见男人冷肃面容,抱着他的手亦是稳稳当当,仿佛毫无病色。
他垂下眼帘,心想自己何必为仇敌担忧,可等商猗将他放下,在客房忙里忙外开始打扫时,他又忍不住想起昨晚商猗右手手腕上那道见骨的伤疤。男人苏醒后曾带着伤药出去了一会儿,想来是给自己上药去了,结果今日却又发起高烧,也不知那蠢货到底有没有好好治疗。
大病秧子。
他在心中暗暗骂道,大概自己都没想到某天他也能有嫌别人多病的时候。
房中隔音不好,偶尔能听到小二在楼下招揽客人的吆喝声。喻稚青向来喜洁,商猗正给客栈的被褥更换被套,见对方凝眉严肃,只当这位娇生惯养的小殿下是在嫌弃客栈简陋,用沙哑嗓音生硬地安抚:“此处还算干净。”
喻稚青没能从商猗那句笨拙的宽慰听出安抚之意,他正忙着用余光打量商猗手腕,想看看对方是否有将伤口包扎。
将屋子姑且收拾出能住人的状态,商猗本欲去给喻稚青热药,忽觉眼前视线有几分模糊,大脑昏昏沉沉,强作镇定,暗自扶住一旁的椅背闭目缓神,片刻过后复才恢复无事模样,继续先前的行动。
商猗以为自己掩饰极好,未叫喻稚青看出分毫,却不知他这位素来不肯多看他一眼的殿下今日对他格外关注,早将他先前的险些晕倒看在眼中。
房里配有温酒的小炉,正好用来给喻稚青煨药,屋里很快被苦涩药香弥漫,商猗端着汤药来到床边,只见喻稚青微微抿唇,似乎又有闹性子不肯喝药的趋势。
虽然前几天他以唇渡药,喻稚青生怕再遭强吻,曾老老实实喝了好几天药,但他亦知喻稚青骄纵惯了,极爱以这种无声的抗拒表达他对商猗的厌恶,男人早就习以为常,正待启唇相劝,却不想喻稚青在他之前先开了口。
喻稚青望向那一碗黑乎乎的汤药,忽而问道:“这药是治什么的?”
话音未落,他本人倒比商猗更惊讶似的,匆忙将脸别了过去,仿佛异常懊恼。
就连商猗亦是微怔,正如过去从不问他们将去何处一样,喻稚青往昔也不在意商猗会给他喂什么药,大有一种商猗有本事就毒死他的无畏感。
不知为何,商猗忽然感觉喻稚青近来有些变化,而这种变化......至少从目前看来,并不算坏。
“殿下,这是治腿疾的汤药。”因不知对方心中所想,商猗只得坦率回答。
“......哦。”喻稚青应得平静,语气中似有几分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