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屹川醒来的时候,躺在一张床上。
他神智虽然清醒了,身体却疲软无力。除了手指,别的部分几乎无法动弹。这也是吃那药的后果之一。
他勉强歪了歪头,认出这里是崇平伏龙岗密林深处,澄慧大师的小屋。屋子里光线明亮,但一片寂静。
他记挂着飞沉,记挂着聚魂灯,想开口呼叫,却无法出声。浑身都疼得厉害,好像连骨头带筋都被碾碎扯断了。没多久,他又晕晕沉沉地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天仍是亮的,身上的痛却轻了许多。他试着支起上半身,视线在屋子里逡巡一圈,在桌上看到了他的包袱,旁边地上看到了他装聚魂灯的箱笼。但他看不出灯在不在里边。屋子的门是关着的。
把他送到这里来的人是飞沉吗?
“飞沉?”他叫了声。他的声音沙哑微弱,喉咙像被沙石磨过,又干又痛,还隐约有淡淡的血腥味。
他正准备下床出去看看,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澄慧大师走了进来。
“大师?!”江屹川诧异,“飞沉在外面吗?啊,飞沉就是那个魔……”
澄慧面无表情:“没有。我在离高立山将近二十里的荒野看到你昏倒在地,就把你带到这里来了。我没看到那个魔。”
江屹川急了:“怎么会?我晕倒前已经把偷袭的人杀了,那只妖怪也被我重伤,飞沉当时就在我身边。”
“没有。我只看到你一个人。”澄慧大师语气不变,“没有那个魔,也没有其他人的尸体和重伤的妖怪。”
江屹川心脏急跳,一阵发慌。他下了床,穿上鞋就要往外走。
“小川,你去哪里?”
“去找飞沉。”江屹川说着先打开箱笼看了看。聚魂灯好好地装在里边,魂仓仍闪着微光。
澄慧不悦道:“这个魔如此要紧?我看他是瞧你人事不省,趁机跑了吧?”
江屹川盖上箱笼,回头看向澄慧:“跑?他为什么要跑?”
“他不是你买下来的奴吗?”
“我上次和大师见面时,并没有说过他是我的奴。大师从何得知?”
澄慧哂道:“一个没什么力量的魔族怎么可能在人界自由自在到处走。”
江屹川摸了摸自己衣襟,没有异样。他请绣娘在所有衣服衣襟里侧都加缝了一个贴身衣袋。他的乾坤袋和一些银票以及飞沉的奴契都放在里边。
“他的奴契是在我手上。”江屹川冷静道,“但他于我而言,是同伴、兄弟,也是……我如今放不下的人。多谢大师将我救到此处,今日先暂且别过,将来有机会,小川再回报大师恩情。”
他拱了拱手,背起箱笼和包袱,拖着还有些无力的双腿,往外走去。
“小川。”澄慧无奈,“你身子尚未恢复,御剑都不能,怎么去找?”
江屹川料想澄慧应该是扛着他御剑飞到此处的,他的马儿应该是没了,便道:“我到城里买匹马。”
“你先回来,且在这里休息几日,我去帮你找找。”
“怎么好劳烦大师……”
“当年我也与你打过交道,你的为人品性,我多少了解,你肯这样维护那魔,总有你的道理。我虽看他不顺眼,也还是愿意帮你这个忙。只是你先给我说说伏击你们的大概是什么人。”
江屹川也知道自己此刻灵核枯竭,身体虚弱,连走路都艰难,要去找飞沉,谈何容易?既然澄慧大师肯帮忙,他自然求之不得。于是,他回头放下东西。
澄慧在小木床的一头打坐,示意江屹川坐在另一头。
“伏击我们的妖怪,是当年震散霜儿魂魄的那一个。”
“什么?!”澄慧大惊。他只知道林又霜死于妖怪之手,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妖怪,“你确定?”
江屹川点头:“化成灰我也认得!”
他细细讲了在魇岭时也曾被这狼妖伤了一回;又说了这一次怎样聚集到两缕霜儿魂魄,怎样被狼妖和四个黑衣人偷袭;也讲了他靠一颗虎狼之药逼出灵核最大潜力,才杀了黑衣人,重伤狼妖。而后昏厥过去。
“这狼妖如今是冲你而来?”
江屹川蹙眉道:“不一定。北方宣平城城主之子曾想将飞沉捉去剥生魂用以炼器,南下的路上阻截过几次。”
“剥生魂炼器?”澄慧面露怒色,“身为城主之子,竟然意图做出如此心狠歹毒之事!”
“我当时晕倒,飞沉断不会弃我而去。大师若没有看到飞沉,那他定然是被人掳去。只不知是那城主之子的人还是别的什么人。”江屹川已经有点焦急了,“恳请大师帮忙寻访查找。”
澄慧褪下腕上念珠,一颗一颗拈动,沉沉道:“我可以帮忙去找找,但这么多天过去了,我也不知道能否找到。”
“这么多天……?大师,我晕过去有多久了?”
澄慧看着他,眼里有几分悲悯:“足足七日了。”
江屹川如雷轰顶,大惊失色:“七日!那飞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