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可是天空Yin沉,空气都还是shi润润的,仿佛随时会再下雨。
一开始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都沉默不语。江屹川牵着马缰绳,走在前面。心绪渐渐平静下来后,回头拉住了飞沉的手。
体温一向高于常人的飞沉,此时手掌却有些冰凉。
“着凉了?”江屹川捏了捏那只手。
掌心的伤早就好了,但江屹川每每牵飞沉的手,总会下意识轻柔,不敢太用力,他记得那里曾经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那是飞沉为了他而用一双血rou做的手掌死死抓住了一柄要刺入自己心口的利剑。
飞沉摇头,“不冷。”
他神情惴惴不安,眼神里藏着恐惧。这几个月好不容易活泼爱笑得像换了个人的飞沉,似乎一下子又被打回原形。
江屹川叹了口气,把飞沉扶上马,自己也骑了上去。他像往常一样,在马背上把飞沉拢在自己怀里,脸轻轻蹭着飞沉的脖子。
“别担心,总能找到办法。”
江屹川放马儿慢慢走着,凑在飞沉耳边絮絮说了好一会儿的话,飞沉才稍微好一些。
看他没那么忐忑了,江屹川到底还是忍不住问道:“飞沉脑海里多出来的回忆,都有什么?”
好一会儿没有听到飞沉回答,他以为自己这样问,让飞沉想到自己差点吃了霜儿魂魄,又后怕起来,因此不敢回答。
然而飞沉到底还是缓缓开口了。
“回忆里有一个不一样的主人……会笑得很大声。”
那是江屹川单独与霜儿在一起的时候。
“还有一个会爬树的主人……”
那是姐弟俩小时候撒娇耍赖要他掏鸟窝的时候。
飞沉慢慢描述着他记忆里凭空出现的,他所不认识的江屹川。那个江屹川不会一脸冷漠,不会突然发脾气吼人,不会有一丝一毫不耐烦的表情。他纵情恣意,大声欢笑,眼神温柔,性子单纯且直接,永远充满热忱。
随着一点一点的描述,飞沉心里酸涩的感觉越来越明显。那个有点陌生的江屹川,连一个眼神一丝笑容都爱意满满。
那都是对着他称作“霜儿”的人的时候
那是他也想要的。
他也想要那样一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主人。
欲望果然不会有满足的时候。
他一开始只想活下去;后来想要留在这个主人身边,得到他的庇护;再后来,他相信了主人说的,将来要一起盖小房子,一起种桃树,一起生活下去。
可现在,他闭上眼,看到不属于他的记忆里那个不属于他的主人,他心底升腾起不敢奢求的羡慕。
江屹川默默听着飞沉的叙述,那是霜儿眼里的他。
他在霜儿的记忆里,是慈父、是兄长、是一起调皮捣蛋的小伙伴、也是想要一辈子携手的伴侣。
飞沉颈侧皮肤温温地贴着他的脸颊,血管在皮肤下怯生生地跳动。
在飞沉的记忆里,自己又是什么样子的呢?他不由好奇。
霜儿的魂魄宿在飞沉体内,江屹川内心一开始是焦灼不安的。初始把飞沉扶上马,他几番想策马快驰,尽快赶到静平寺,找了澄慧或别的什么高僧,问一问这宿在飞沉体内的一缕魂魄如何能不伤不坏地取出来。只是顾及飞沉情绪,才没有快马加鞭。
此时听着飞沉娓娓描述的声音,加上感受着那脖颈暖暖的温度,他才慢慢冷静下来。
既然那缕魂魄宿在飞沉体内,没有被他吸收掉,那就不会有更糟糕的事了,甚至比在外飘荡更安全。至少不会随时随地灰飞烟灭。
澄慧大师虽然言行举止偶有让他觉得有些疑惑蹊跷之处,但在霜儿魂魄一事上,江屹川直觉他不会袖手旁观。
马走得不紧不慢,中途找地方吃了顿饭,将近日暮时他们才到了静平寺所在的秋兴山。
静平寺是座极大的寺庙,光是山门就修建得气势恢宏。正是清明时节,上山烧香祭祀的香客络绎不绝。日暮时分仍有零星信男善女往山上去。
下山的人却看不到。
那是因为佛家讲究不走回头路,因此另有下山的道路门口。
山门的知客僧听闻要拜会澄慧大师,不敢直接带去,先遣了小沙弥去问,自己则给两人沏了茶,留他们在山门内侧一间静室内等候。
飞沉虽还穿着夹棉的袍子,大氅什么的却是不用了。他一头赤褐长发,不似常人的雪白肌肤,一看就知他非魔即妖。
而寺庙是最热衷于降魔除妖的地方。
知客僧不住偷瞄他。飞沉也有些瑟缩,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与他相邻而坐的江屹川看在眼里,也不管这里是佛门之地,就拉了飞沉一只手,握在手里。
知客僧看到江屹川这举动,又把江屹川也暗暗打量了一番,注意到两人腰间都系了个差不多的玉符。知客僧每日在山门见了不知道多少人,也算是个有些见识的人,认出来那玉符是六壬山庄君子堂的信物,略略吃惊,倒也不敢再小觑这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