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挂的木框镜子几乎占据了半张墙,将美发店内的陈设照得清清楚楚,店铺不大,藏不了人,也藏不了刀具。周砚穿衬衣和背带,西装外套搁在休息区的沙发上,范中宇悄悄打量了他几眼,注意到周砚的手放松地搁在身前,身上应该没带枪。
范中宇脸上攒出一个笑,打了一声招呼,周砚半张脸上涂着泡沫,只在镜子里瞥了范中宇一眼,用手示意他坐在自己旁边。范中宇坐进美发椅,转头看向站在周砚身后的潘小匀,他留意到小匀虽然年纪轻,却会用老式的直剃刀。
周砚将脑袋往后仰,小匀手按在毛巾上俯身看周砚的脸,两人对视一眼,小匀垂下睫毛,将刀刃搁在周砚的脖子旁从下往上慢慢刮,力道不轻不重。这种直剃刀最锋利不过,如果技术不到位很容易弄伤顾客,范中宇作为旁观者,在小匀将剃刀贴在周砚脖子上时看得一阵紧张。
这把剃刀如果插进周砚的喉咙,当场可是会血溅三尺,但是周砚好像很信任潘小匀,竟然就这么把脆弱的颈部暴露在他面前。上一次他跟周砚说潘小匀有问题,周砚好像根本没放在心上。
范中宇看周砚没有让小匀离开的意思,坐直了说正经事,望着周砚道:“医院的事我听说了,是我看管不严,对手下人失察,理应负荆请罪。”
刀刃从肌肤上滑过带来冰凉的触感,每刮一下脸,刀面都需要擦拭。周砚在小匀停下来擦刀时,道:“你的确有罪。”
范中宇做出一副苦恼犯愁的样子,点头说是,又说周砚怎么处罚自己都不为过,说如果周砚还相信他,自己接下来一定会管好西桥区。范中宇说了半天,一会儿替周砚分析局势,一会儿不动声色撇清自己,周砚只是听着。
过了很久,范中宇察觉到些微异样,迟疑地停下来。周砚自顾自道:“这些事,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别人的?”
范中宇脸上恰到好处地流露出愤怒与不满,仿佛听不懂周砚在说什么,道:“你是在怀疑我吗?!我二十多岁就认识乾哥了,这辈子从没干过对不起他的事——”
“这个家现在是我来当。”周砚偏头看他,“你有对不起我吗?”
周砚这一偏头,脖子差点抵在刀锋上,亏得小匀收得及时。小匀扶了一下周砚的下巴让他把头转回来,周砚看小匀一眼,由着小匀将自己的脸掰正,只用余光看范中宇。
范中宇情绪有点激动,正想要辩驳,周砚道:“今晚你说实话,我还可以留你的家人一条命。西桥区是你的地盘,货仓也是你的人看管,他们怎么有胆子向警方告密,谁又在他们的眼皮底下放了火?”
停下来瞥一眼范中宇沉郁的脸,周砚接着道:“酒吧从装修到开业是你Cao办的,那些越南人为什么对地形这么熟,为什么你那晚刚好就不在?还有——江永佳的车为什么出现在你女儿的医院外?你总不至于觉得我没长眼。”
周砚脸上似笑非笑,一丝笑意怎么看都如冷雾般淡薄,眼中没有丝毫温情与信任。周砚直截了当地说出来,就证明他早就盯上了范中宇,今日的见面不是为了盘问与对质,而是审判。
范中宇抓着扶手想要站起来,但是没等屁股离座又改变了念头,他的家人还在周砚手上,他不能动周砚。范中宇脸上千变万化,最后露出自己最真实的面目,冷嘲道:“你知道为什么。”
一直默默旁听的小匀刮完了脸,放下剃刀,直起身将一块热毛巾递给周砚,周砚把半张脸埋进毛巾,擦干净下巴,有了活动的自由。他将毛巾撂在小匀手里,小匀转身清理工具。周砚道:“我待你不薄。”
“当初我们兄弟哪一个不比你有资历,乾哥说过要我接替他的位子!你夺走我的东西,还说这是不薄?”
周砚没有被惹怒,瞧着他道:“江永佳到底有没有掺进来?”
江永佳盘踞在市南区,向来跟周砚井水不犯河水,两人甚至有不少利益上的来往。但是江永佳过去毕竟是林大成的人,虽然江永佳在周砚处置了林大成之后迅速倒戈,但这五年来,周砚对他从没有过真正的信任。
周乾当年被信任的人出卖,在接女儿回家过生日的路上出了车祸,姐姐周令仪也在车上。周乾的妻子还怀着孕,接受不了这么沉重的打击,最终跟孩子都没活下来。周砚生平最厌恶的行为就是背叛。
“你搞错了吧,这些是我一个人做的。火是我放的,越南人是我找的,我就是要你人财两空,要让警察盯上你,永世不得翻身。怎么,你要杀了我吗?”范中宇轻蔑地看着周砚,他笃定周砚现在杀不了自己。街上人来人往,美发店灯火通明,外面随时有人可能进来,或者看到店里的场景。周砚怎么可能在这里动手。
周砚了解范中宇,他这么说,就是打定主意自己揽下全部责任了。周砚不再看他,摸出一根烟咬在嘴里,顿了片刻,将烟头凑近了手中的打火机。
小匀穿一件黑色外套,刚才为了方便工作将袖子松松挽起,露着纤细的手腕。他一直站在旁边,默不作声地看着周砚和范中宇说话,范中宇甚至都忘了他的存在,就算在镜子里跟他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