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准的尸体是第二天在河边被发现的,因为跟范中宇死后被发现的地方一模一样,局里把案子交给了徐澍年,但跟范中宇不一样的是,易准被完好无损地装在麻袋里,身上没有沾上泥沙。
当时徐澍年穿过警戒线,一步步走近河边的草丛,远远看到青年苍白的尸体。他第一眼认出的不是易准的脸,而是易准搭在草地上的手臂,上面有蝴蝶纹身。徐澍年止住脚步,远远站在那里看小蔡给尸体拍照。
虽然只跟易准见过一次面,两个人连交谈都没有,徐澍年仍被易准的死刺痛。没想到易准真的是警方卧底,而且周砚发现了他的身份。
河水奔流而下,携着鲜红的塑料袋、废旧手电筒、生日蛋糕包装盒,垃圾在河面浮浮沉沉,轻盈漂走。徐澍年掏出手机看了眼屏幕,小匀没跟他联系,这不是一个好的征兆。小蔡拍完照往草坡上走,问道:“这人跟范中宇是不是有什么联系啊?”
徐澍年道:“他跟我们一样。”
小蔡一边扇风,一边眯眼看远处,闻言“啊”了一声。他本来以为自己听错了,仔细看一眼徐澍年的表情之后,问:“他是……哪个部门的,怎么之前没见过?”
徐澍年没回答,小蔡抹了一把额头,叉着腰站在旁边,很久没回过神。因为易准的胳膊上有纹身,小蔡慢慢反应了过来,道:“他学号是什么开头?”徐澍年看他一眼,小蔡道:“看着比我还小一届……”
“你之前没听到过风声吗?”
“没有。”
徐澍年沉默片刻,道:“不要跟其他人提起。”
小蔡本想问你是怎么知道的,既然徐澍年这么说了,他也就压下好奇心点了点头。远处法医的车子快过来了,徐澍年走下去,走到尸体旁边蹲下。小蔡道:“跟上一次的伤口有点像。”
徐澍年“嗯”了一声。天气实在太热了,小蔡眺望远处的河流,怀疑自己闻到了尸体腐烂的气味,阳光下有苍蝇在飞动,他挥手把它赶走,可苍蝇并不离开。小蔡一边恼火,一边怅然地想,可惜了。
当时周砚把餐刀撂在桌布上,小匀一直没说话。等现场清理完了,只剩下他跟周砚两个人,小匀依旧坐在椅子里。通往花园的落地门被打开了,晚风一丝一丝兜进来,吹散房子里的血腥味,以及残余的栀子花香气。
小春花坐在门口张望,并不进来,仿佛餐厅里仍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周砚洗干净手,换了一件衬衣下来,看到小匀在看旁边的餐柜,于是目光跟着移过去,餐柜上面放着一袋小麻花,系着金色的扎带。
周砚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慢喝完之后,这才走到小匀身旁,一只手放下杯子,另一只手捏住小匀的下巴,迫使他抬头跟自己对视。周砚道:“我杀了他,你不高兴吗?”作为回答,小匀只是沉默望着周砚。
其实小匀本可以说一句“高兴”搪塞过去,但周砚眼光这么毒,如何看不出他连敷衍都不想,不管小匀今天回答什么,周砚都免不了生妒。看小匀不说话,周砚手上的力气不自觉加重。
他们两个都是聪明人,小匀心里清楚,无论出卖自己的人是谁,只要易准是警察,那易准就必须死。周砚心里也清楚,小匀为易准的事伤心,未必是喜欢易准,但他们两个走得这么近,小匀不可能一点没察觉到易准的心思。
易准在检查那个集装箱的时候就暴露了意图,周砚这才完全确定易准有问题。如果他还敢回来就说明一件事,这里有他赌上命想要见的人。周砚忽然松开小匀,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他,房间中只余下寂然。
冯治卿是第一个发现他们两个在冷战的,先是小匀早上没跟周砚一起吃饭,接着周砚不回家睡觉,再接着小匀不跟周砚交谈。正因为他们两个都性格骄傲,没有一个人肯先低头,竟然连着一个星期陷入僵局。冯治卿问小匀怎么回事,小匀装没听见,问周砚怎么回事,周砚淡淡瞧着他。
与此同时,易准被杀的新闻在本地隐秘地流传开来,据说易准的父母闹到市局要一个说法,还在门口拉横幅。可能是案子实在没有证据,也怕牵连到其他人,市局低调处理了这件事。
冯治卿开车去过墓地,他们这一行最痛恨的就是告密者,但他还是带去了一束花。他第一次看到易准穿制服的样子,估计是在警校毕业的证件照,看起来严肃但有朝气。冯治卿站在那吹了一会儿风,也就离开了。
听说小匀在西桥区的汽修店,冯治卿顺路去了一趟,因为天气热,小匀靠在摩托车旁边吃雪糕。冯治卿问他今天不回家吗,小匀懒得理他。冯治卿看他胳膊上沾了黑印子,一边嫌弃一边伸手替他抹,结果抹得自己指尖黑黑的,他正要在小匀的衣服上擦干净,小匀起身一躲,道:“你来干什么?”
冯治卿走到旁边,打开水龙头洗手,不说话。过了一会儿冯治卿把手擦干净,问:“你是不是喜欢易准?”
小匀瞥他一眼,道:“谁让你来问的?”
“没有谁。”
小匀平静道:“不喜欢。”
吃完了雪糕,小匀把木棒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