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容出生后,远在北麓的老将军卫垣和夫人林氏接到家信,喜出望外,当即决定年终回京。
卫淮舟已二十有六,院里虽收了一堆莺莺燕燕,却迟迟不娶正妻,姬妾更是一无所出,这一下多了个六岁孙子和刚出生的孙女,老俩口既满腹狐疑又欢欢喜喜,日夜盼着早些回去。
准备了数月,卫垣与夫人于十二月二十抵达京城,皇帝亲自来迎,足见重视。
热热闹闹回了府,卫淮舟事无巨细安排妥当,接风洗尘,忙活许久。
当晚皇家摆了宴,卫淮舟随二老齐赴,归来后老俩口旅途奔波,早早歇下了。
第二日,沈辨玉、春蝶领着沈宣沈容请了早安,夫妇二人惊喜不已,然外边登门的客人已至,无奈匆匆会面后,赶去应对。
待诸事料理完,已近晚膳。
一家人好不容易能安静吃顿便饭,卫淮舟一时未找到机会说清沈辨玉之事,就这般入了座。
席间,夫妇二人虽知自家儿子讨了个男夫人,却不知个中底细,但见沈宣乖巧懂事知书达理,沈辨玉亦是温文尔雅谈吐不俗,多添好感。
饭后,一起去后花园散步消食,春蝶抱了沈容过来,二老逗了会她,听得婴孩nai声软语,笑得合不拢嘴。
见天色渐晚,卫淮舟怕沈辨玉待得局促,主动让他们先行回家。
眼瞧着孙儿和媳妇一起出了将军府,卫垣眉头紧锁,瞪着卫淮舟让他解释清楚。
卫淮舟正襟危坐,将前事着实讲来,听得卫老将军脸黑如锅底。
“胡闹!”卫垣一巴掌拍得杯中茶水四溅,“既是卫家人,定要认祖归宗,怎的仍从旁姓!”
卫淮舟低眉顺眼,直言道:“孩子是他辛苦养大,我无资格过问此事。”
“你是生父!怎不能管?”
“生父又如何。”卫淮舟正色道:“五年中从不曾帮持半分,害他们流落在外奔忙辛劳,他所历之苦我更是无从替受,只如此简单小事,为何不能随他?”
“简单小事?你说得倒轻松,谁家会这般乱来?”
卫淮舟满不在意,“别家如何,与我何干。”
“你真是一头倔驴!”卫垣深知自家儿子脾性,一旦做何决定实难回转,“这般没本事,惹世人耻笑!”
卫淮舟眼皮都没抬,“孩儿深知不孝,只会惹爹生气,但夫人尚未追回,何必为不重要之事徒生枝节。”
“你不愿,那由我去说,怎么都要将人接回来。”
说着卫垣便要起身,卫淮舟抢先一步跪地抱拳,拦住他去路。
“万万不可。”
“你敢拦我?莫不是想讨顿打!”
“若爹能消气,我倒愿多挨几顿拳脚。”
卫淮舟半点退却意思都无,卫垣扭头去瞧林夫人,“夫人,你也来与我说说他!”
林夫人淡然拂了拂茶沫,小抿一口,“我又不姓卫,此事不好说道。”
任卫垣如何使眼色,林夫人自是岿然不动,几下无法,大掌一把抓起卫淮舟,“出去!”
林夫人连忙嘱咐手下轻些,一派司空见惯。
一到院中,卫垣一套虎贲拳便招呼过来,拳脚生风,半分不见老态。
卫淮舟哪敢真与他动手,假意招架格挡,其间被自个爹揍了个痛快。
而后又被卫垣一通嘲讽,骂他游手好闲,荒废武艺。
卫淮舟照单全收,见卫垣气消了大半,趁机让林夫人与他回房去了。
送走二老,又唤管家去寻大夫要些伤药。
正对灯别着身体涂药,林夫人来了,顺手接过药罐。
“爹怎么样?”
林夫人瞧着他背上交错的青紫红痕迹,“不就那样,定是还要气几天。真是,下手这般重。”
卫淮舟摇头,“不妨事,他解气便好。”
林夫人轻手推开药膏,“我瞧小沈是个好孩子,今后你需得好好对人家。”
“我知道。”
“你和你爹都是那般倔脾气,发号施令惯了,切记别再做那些迫人之事。小沈看着性子温和,实则韧性十足,你越是强横,越将人推远。他这样的,需得Jing细慢缠。”
“恩,娘说的是。”卫淮舟转道:“只是他不喜爱我,如何让他委屈接受。”
林夫人噗呲一笑,“平日见你机敏,怎的这事如此愚钝。”
卫淮舟不解,林夫人再道:“若对你无心,他大可坦然接受一切,有人上赶着伺候,岂不美事一桩?何况他在外时那般辛苦,仍要将宣儿诞下,凭他之姿容,找个下家自是容易,何苦留个拖累?倒是你,可想清楚了?”
卫淮舟沉yin片刻,“之前全因巫术而起,如今我确实在意他,奈何尚不能分清是发自真心亦或是旁的缘由。”
林夫人忍不住一指戳到卫淮舟额角,“我怎么生了这么个笨儿子。既已顾念到此步,分清与否重要么?情意一事,本就难用言语形容,随心即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