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像是找到身体开关,牧羊人每被刺穿一根手指,嘴里就能吐露一句真话。
面对莽荒,暴力总是最有效的解法。
血污倒流进长期暴晒的指甲,黑泥捆着血腥味把脚边羊群都吓得四散。男人撕碎底衫白布,咬牙包扎还在溢血的指甲裂痕。十指连心,疼痛让他青筋暴起,话语断续中隐忍怒气:
“萨曼莎确实在前一晚被调换走了……”
“当初麻袋装的,是我在城镇暗巷里找的一具死尸。”
“反正大火一烧,就死无对证了……”
主线终于变得明晰,陈池轻捏下巴,垂眸说道:“难怪,我就说一个贵族,怎么会允许村里暴民随意惩处自己的女儿。”
站在一旁的路小雨右手握拳打在左手手心,反射性接上:“对哦,就算真的相信世上有巫女,也会寻求城镇上的牧师帮助。真心疼爱女儿,还不如直接换个地方生活。”
察觉到陈池投过来的目光,路小雨吓得直耸肩,极其僵硬地躲避眼神交流。关注掺着烈毒,友善全是伪装,路小雨知道自己斗不过老手,只能硬吃闷亏,渴望快快熬过这个世界。
听到他们的讨论,牧羊人朝手指呼出一口气,捂着伤处嘲讽道:“呵,她可不是被老伯爵救下的。”
“你刚刚不是说……”
见掉包秘密已败露,他也不再隐瞒:“老伯爵恨不得一把火烧死女儿,怕是撞见什么了吧,大半夜就把萨曼莎抓到我们这。看到我指的方向吗?他当时就站在那块空地,双手握着十字架,入了魔一样叨念着女儿罪无可恕,村长问起,又不愿详说。我们都猜萨曼莎在古堡偷偷召唤巫术,被老伯爵碰到了。”
“她被恶魔附身了,继续放任下去,只会让整个家族蒙羞。老伯爵当时一直在嘟囔着这句话。”
这么说来,偷窥这条规则的来源倒是找上了。
“难道是他哥哥救下她的?”蒋玥敏锐问道。
牧羊人点了一下头,疼痛让他冷汗直流,脸上却依旧露出猥琐的笑:“贵族少爷就是慷慨,眼睛不眨就送来一袋金币作为定金,加上事成后的尾款,够我去镇上ji院玩一年了。”他餍足地叹了一口气,眉毛笑得弯起:“哈,那真是一段好时光。可惜火刑后没多久,两父子就翻脸了,老伯爵甚至气到搬去约维尔市定居,不然这小子也不会这么快就当上古堡主人。啧,我当初就该狠狠敲诈他一笔……”
洛晨打断他的话,直接问道:“后来萨曼莎去哪了?”
对方耸耸肩,满不在乎地说:“谁知道呢?把人送上马车后就不归我管了。不过我猜是送到南边的疗养院吧。自从挖掉眼珠子后,她的Jing神就不太正常。我们怕她咬断舌头,就剪了她的头发把她嘴巴堵上。话说不出来,一晚上在那里呜呜叫,怪吓人的。羊圈又黑又臭,她这种娇生惯养的身子怎么可能受得了?送上马车时已经被折磨得人不像人,学羊羔一样哞哞乱叫。”
“疯了呀。”牧羊人用气声暗示,眼睛里还闪烁着揶揄的亮光。
线索再次回到古堡,看来只有那个贵族知道萨曼莎的去向。任务需要他们撬开他的嘴,亦或是在古堡深处找寻出路?临行前,蒋玥问了一句:
“在你印象中,古堡主人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牧羊人沉默了一阵,给出和老妇相似的回复。
(四十)
“我对当年的事没有印象,父亲会更为清楚,我记得我曾跟你们提过。”
古堡主人把红茶瓷杯轻轻搁在杯碟,尽管是坐着,却同样发出强大威压。暴力逼供不再适用,记者尸体还没凉透,身上的多余刀口、被切成rou片的残暴行径,大概率都不是萨曼莎的手笔。
没有人清楚记者临死前经历了什么,但大家都能从这个金发男人身上嗅到危险信号。他再次拒绝回答,像看飘尘一样冷冷凝视着这群陌生访客,灰蓝色眼眸落在茶水倒影,似乎毫不在意众人生死,甚至不屑于对他们撒谎。
可他明明就是当年掉包案的当事人!
既然问不出来,只能继续从古堡入手。路小雨的惊险遭遇倒给大家提供了意外灵感,如果恶灵会从油画里走出,那么其中肯定隐含着某些线索。廊道油画众多,四人挑着包含人物的画作逐一分析。
小小的人物在风景画角落只起到衬托作用,赏景、踏青、野炊,看上去并无异常,猜不出有哪里暗示了萨曼莎的去向。路小雨在第三天没有跟随众人下山,而是陪着朋友留在古堡搜证,对油画内容有更深的印象。当走到拐角处的墙壁,她突然停了下来,像受到巨大惊吓,颤抖地指着画中人突兀问道:
“你们说,被挖走的眼珠子最后都去哪了?”
油画角落里本该低头交谈的情侣居然露出了脸庞,那两双透亮的眼睛,正直勾勾盯着他们。
主人回到房间后,发现本该在床上好好休息的恋人,此刻正靠着他的书桌。只穿一件白衬衫,细长双腿背对着他,似乎在帮忙整理桌上文件,符合闲不下来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