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王江绮屈腿侧躺在了平日里最喜爱的一张金丝楠木的罗汉床上。
他头上半枕着个刺绣Jing巧的丝绸软枕,里头塞着些新鲜芍药的花瓣,香味浓郁直钻鼻尖。床后有个丫鬟轻摇着把雀羽宝扇扇风,床前则半跪着另一个丫鬟,丫鬟纤纤玉指剥出一个莹白的荔枝送入了他口中。
江绮吐出了果核,丫鬟忙用手接住,恰好这时他的狗腿子朱琅从门外匆匆跑了进来,江绮微阖的眼皮稍稍抬起,朝两个丫鬟摆了摆手。
“退下吧。”他打着哈欠道。
柔顺的青丝散了一床,江绮眼角还带着一丝睡不醒的慵懒意味,半敞的衣襟里明晃晃露出一片雪白肌肤。朱琅不敢抬头看,唯唯诺诺地叠着双手行礼。
“叫你办的事如何了?”江绮伸了个懒腰,又露出半截细嫩腰肢。
“禀……禀王爷,属下办事不利,流华公子他已经从风月楼中赎身了。”
江绮狭长凤眸中顿时锋芒毕露,危险地眯起。风月楼的老鸨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走流华,定是有人从中相助。
“是谁干的?”
“是、是那宁子高。”
“又是他。”江绮大怒。
飞来的鞋子砸到了朱琅脑门上,朱琅的头更加低下,缩着脖子不敢乱瞄。
江绮平素最厌恶之人,唯有宁子高。
这人是他母后的侄儿,要比他小上六岁,却是个少年英才,能文能武,深受母后赏识,他这个表兄与宁子高一比简直天差地别。
一个是前途无量的帝王侄子,一个是胸大无志的草包王爷。
哦,他本来应当是皇帝的,只不过在多年前禅位给了母后,所以如今只是一个有名无权的闲散王爷。
京城中多爱拿他二人比较,总之谈及宁子高人人皆赞不绝口,说到他江绮就只剩一声嗤笑。
前不久的骑射大会上,百步穿杨的宁子高挣足了风头,而他却因为逞强从马上摔下断了一条腿,修养到现在才痊愈。就算江绮几个月来足不出户,也算得出那群人茶余饭后又添了他作笑料。
真是雪上加霜。
“整个风月楼谁不知道本王早看上了流华,”江绮Yin沉着脸,“这小鬼定是在与我作对。”
“朱琅,给我想个法子好好教训教训他。”
朱琅悄悄抬起了头,“王爷,要不给他下点药?”
江绮挑眉,“仔细说说。”
“王爷借请他喝酒之名,在杯中下点烈性春药,到时他兽性大发定会闹出笑话。”
江绮意味不明地上下打量了一番朱琅,冷笑道,“你这是话本看多了吧。给他下春药,最后便宜的还不是他?”
“你还是太嫩。依本王所见,不如反其道而行之,给他下点阳痿的药,到时再安排个ji子进去,第二天就能让全京城都知道他不举!”
“呵呵,男人不举,乃是一生之耻。”
“王爷英明啊!”朱琅一拍手,满眼仰慕色,“这绝顶妙计,果然只有王爷这样的绝世英才才能想到,属下真是自愧不如。”
江绮眉飞色舞,愉悦地“哼”了一声。
康王江绮主动宴请了向来不和的宁子高,这可真是闻所未闻,难免会让人猜想这莫不是一场鸿门宴。
歌姬旋如飞花,舞姿曼妙,江绮的目光却越过一排杨柳腰落到了宁子高身上。
“今日偶得佳酿,不知宁大人是否赏脸一品?”江绮讪笑。
宁子高并未拒绝,拱手道:“王爷有心了。”
江绮拍了拍手,“朱琅,上酒。”
朱琅仿佛等候多时,江绮一吩咐便立马推了门进来,端着一壶玉ye两只杯盏,放在了江绮桌前后便匆匆退下。
江绮往杯中各倒满玉ye,一只手各捏一杯酒,走至宁子高席前,他将左手那杯移到了宁子高桌上,又举起了右手的酒作势要喝,“宁大人,请。”
他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显然有鬼。可江绮再不济也是个王爷,总不能明目张胆拂了他的面子。
江绮看出了宁子高的犹豫,心中暗笑,摇了摇右手中的杯盏,“宁大人若是担心本王动了手脚,不妨就喝我这杯?”
“王爷言重了,宁某并未这般想王爷。”
话虽这样说,他的手却诚实地接过了右手中的这杯酒。
早料到了这一步,江绮暗自庆幸已做足了准备。他先是命朱琅将药涂在了杯子上,又特地在杯底做了记号来区分,到时假装先拿了将下药的那杯迷惑宁子高,实则虚晃一枪。
江绮胜券在握,笑得有些飘飘然。
眼见宁子高一饮而尽,他也仰头倒入喉中……等等,不对,他刚刚好像没看见宁子高那杯底下有记号。
他将手中空杯一翻,惊恐地瞪大了双眼,怎么他这杯上会有记号!
宁子高将一切收入眼底,憋着笑问他,“王爷怎么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江绮索性也不再装了,狠狠剜了他一眼,转头出门去找朱琅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