册封圣旨已下,待李时宜回到司乐台后,迎面遇上许多前来道贺的乐姬。虽然身份只是低微的侍奴,但李时宜是第一个有名分的女子,就算日后皇帝封后纳妃,这第一个女人终究是不同的。因而,乐姬们也想与李时宜搞好关系,虽也有人嫉妒她得了宠,但大多数人还是善意地恭贺。
李时宜客气地一一回应后,便走回了自己的小屋。如今宫造局换了新的总管,前一任总管被乱棍打死,新总管上任后的宫造局不敢再盘剥宫人,乐姬们困窘生活状态得到了改善,李时宜也能用余下的不多的银子添置一些必备的器具。
李时宜端起前几日刚买的瓷杯喝了一口水,正想躺床上思考该如何完成皇帝交代的任务时,有人敲了敲她的门。
“十九妹妹,是我,你十二姐姐。”
李时宜讶异地上前打开了门,请十二公主李流年走了进来。
李时宜与十二公主的关系十分一般,准确地说在入司乐台之前二人基本没说过话,还是入司乐台之后,两人才逐渐熟悉起来,但也不过是点头之交的程度。
“姐姐听说妹妹受到陛下册封了,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恭喜你了。”李流年看起来颇为憔悴,硬挤出笑容向她微笑道。
“是陛下大恩。”李时宜客气地微笑道,她与李流年并不熟捻,并未多说什么。
李流年恭贺了几句,又东拉西扯地说了几件这几日的新鲜事,尽管她尽量表现得愉悦,但是眉眼间的愁绪却始终无法消散。
“姐姐可有事?”见她顾左右而言他,迟迟不说正题,李时宜便单刀直入地问道,“姐姐不必客气,有事直说便可。”
“时宜,既是如此,我也不与你客气了。”见她如此直接,李流年回道,“姐姐去年嫁到了镇国公府,以前每隔一月便写一封信给我,但是自六月开始,我便再也没有收到过信。司乐台的教养姑姑陈姑姑有个表亲在镇国公府当差,我便托她帮忙打听,听陈姑姑的表亲说,姐姐犯了事被关起来了,已一月有余了。我实在是太担心了,吃不好睡不好,十九妹妹如今也是皇帝的侍奴了,如果可以的话,能否帮一下姐姐的忙。”说着说着,她便哭着跪了下来。
李时宜连忙抓着她的手,把她连拉带拽地拉了起来。李流年一双桃花眼眼中含泪,仿佛抓着最后一根稻草一般,祈求地看着她。
十公主李似水与十二公主李流年是一母同胞的姐妹,感情自然非比寻常。李似水于去年七月宫宴上,被镇国公世子蒋有良看上纳入府中。
“姐姐不必如此客气。十姐姐也是我的姐姐,姐姐出事,做妹妹的自然要尽心。我会去见陛下,但消息能不能打听到,我也无法保证。”
李流年急忙说道:“没事没事,妹妹肯帮忙便已是大恩了。”
夜晚,玉宸宫。
“贱奴今日去了太医院讨要了一些泡脚的草药,医女说这草药有缓解疲乏,舒缓肌rou,促进睡眠等功效。贱奴便擅作主张,想伺候陛下浴足。”
她白嫩细腻的手捧起皇帝白皙微凉的脚掌放入散发着药香和袅袅热气的水中。
萧明烨曾是与外族长年作战的西北王。大多将领因长年暴晒皮肤黝黑,然而,萧明烨的皮肤却十分白皙,就连这双脚也是如玉一般白皙无暇。
此时萧明烨已沐浴过,龙足洗得十分干净,丝毫不见尘埃,李时宜也不必亲自上手搓洗龙足。
于是,趁皇帝泡脚的空隙,她开口道:“陛下,贱奴斗胆恳求您一事。”
“何事?”
“若贱奴犯错惹了您生气,您打贱奴出气也好,骂贱奴也好,但请您不要把贱奴一个人关起来……”说到这时,她神情低落,似是想起了伤心之事。
“为何突然提到此事?”皇帝眉头微蹙。
“若是暴室一事,以后不会再有了。”
李时宜一怔,她原是想借此询问十公主的境况,却未想到竟换来了皇帝的保证。
萧明烨是重诺之人,无论发生何事,都绝不会违背自己的承诺。
李时宜回过神来,用木勺盛起热水浇入半凉的水中,她柔声解释道:“陛下,今日十二姐姐来找贱奴。您可能不记得了,十二姐姐是十姐姐的同胞妹妹,十姐姐如今是镇国公世子大人的侍奴。十二姐姐说十姐姐犯了事被关起来了,如今也不知是否安好,听闻此事,贱奴忧虑万分,所以才……”她顿住了话,没再说,但皇帝已明白了她的意思。
原来又是担心姐姐。
萧明烨性子虽然冷,但很重视家人,无论是父母还是弟弟,若非父母因周废帝而逝,萧明烨也不会起兵反周,而是好好地当他忠诚的西北王世子。因而,李时宜适度地关心姐妹,并不会惹皇帝的反感,反而还能博得他的好感。
李时宜便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敢频频地在皇帝面前提到前朝的公主。
“李十死了。”
李时宜翻转木勺的手一顿。
她心中涌起一股恐惧,暗自镇定了下,颤声问道:“十姐姐是如何……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