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驭洗完出来,方青宜早已睡熟。他走过去,借着月光,给方青宜掖了掖被子,转身轻轻关门下楼。
隔着一段距离,他就看到了餐桌上的饭菜。
饭菜纹丝未动,冷冰冰如陈列品,摆放在原处。
闻驭走过去,抽出椅子坐下。接近凌晨,他并没有胃口吃东西,但还是端起碗,夹菜来吃。令他意外,方青宜烧得不错,要是热着吃味道应该更好,方青宜一定为这顿饭花了很大力气。
闻驭印象里,他在方家的那几年,方青宜一直习惯被人伺候,回家把书包往客厅一丢,什么家务都不做。现在,那个养尊处优的小公子,竟为做一桌菜,弄得满手创口贴。
而他没有回来吃。
想到方青宜蜷在沙发,睡得迷迷糊糊,独自等他到深夜,闻驭心中割开一种钝钝的不适感。他吃好饭,收拾了桌上碗筷,把明天还能吃的菜收起来放进冰箱,推开连通院落的门,踏入寂静的夜色。
小黑猫喵呜一声,从地毯上一窜而起,追到闻驭后头。闻驭在台阶上坐下,小黑猫也拱起身子,挠了挠脑袋,换个亲昵姿势,缩到闻驭脚边。
换做平时,闻驭一定会用他修长的手指,轻撸小黑猫的毛。小黑猫等待许久,没等来闻驭的行动,失望地叫唤几声。这个人类男性好似没听见,陷在自己的思绪里。
小黑猫终于意识到,今天没有舒服享受了,不再叫唤,放弃地趴下脑袋。过了一会,大概嫌户外太冷,倏然一跃,顺着门缝躲回了室内。
闻驭仍旧缄默坐着。
不知道为什么,他想起了自己分化的那天。那个晚上他妈妈值夜班,不在家里,他高热不退、意识混乱,度过了异常煎熬的一夜。
幻觉如九天壁画纷至沓来,让他云山雾绕,分不清虚幻与真实。他一会儿觉得自己还在方家,一会又觉得自己回到了小时候。有那么几个片段,他甚至似乎嗅到方青宜身上那股夏季出汗后,从衣襟和袖口处蒸出的淡淡香气。可等他熬过那个夜晚,第二天醒来,他昏昏沉沉,发现自己依然待在空气冰凉、狭小暗淡的房子里,照顾了他一整晚的人是段小恩。
好像一脚踩空,他席卷失重之感。脑袋很痛,后颈也很痛,像有什么在撕扯身体。他强忍难受,看见段小恩不安地坐在旁边,因为一晚没睡,时不时揉着发红的眼睛。
那之后,段小恩开始向闻驭表达“爱意”,直到二十二岁,闻驭接受他的表白。
三年多前,段小恩在机场,哭着说自己坚持不下去了。他痛恨身为Beta的自己,因为是个Beta,没办法像Omega那样安抚Alpha,在恋情里总是找不到安全感。闻驭一言不发听着,脑海里闪过两人很多次重复的争执。他疲倦不堪。
最终,他决定让段小恩离开。当他注视段小恩的背影消失在进入海关的人群里时,他没有想过,三年多后,段小恩会再次回来。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紧搂着他,面庞埋在他大衣里,喃喃诉说过去的爱意……
闻驭僵站着,不知过去多久,只是听他诉说。
等到段小恩情绪平复,他把段小恩送到公寓楼下。段小恩进去后,他独自在街边站了一会儿,然后打了辆出租车回家。
很晚,闻驭才返回卧房。
他没有开灯,在薄薄月光里,躺在大床另一侧。
床上的Omega蜷在被子里,睡得很安静,呼吸柔软而轻细。月色洒落床头,Omega领口外的一截脖颈洁白如瓷,茶色头发边缘渡着跳跃的浅光。
等闻驭回过神,他的手指离方青宜的发丝,只剩不到一厘米。
闻驭凝视方青宜的睡颜,眼眸晦暗模糊。过了片刻,他收回手,未再像往常一样,在每次方青宜熟睡不知晓时,悄悄梳理他被枕头压得凌乱的短发。
方青宜很快适应了新的工作节奏。
陈悦第一次过来,惊得目瞪口呆。满房间堆积如山的文件让她头晕目眩。有整理癖的她一秒钟都忍受不了,卷起袖子忙前忙后,帮忙收拾了大半天。
再过来,蒋和熟稔打招呼:“李小姐,你来得太及时啦,帮我打几个电话吧!”
“我不是你的员工,”陈悦生气说,“而且我也不姓李!”
“你是……王小姐?”
“我姓陈!陈悦!”陈悦原地爆炸,“你怎么回事,懂不懂尊重人!”
“哦!陈小姐,”蒋和无辜地笑笑,“帮在下打几个电话好吗。
“你这人……”
陈悦一拳打在棉花上,气得说不出话,抄起桌上笔筒往蒋和脸上掷。蒋和反应很快,像经常挨人揍一样,抱头就逃。到后头,陈悦淑女形象全无,脱掉高跟鞋,冲过去掐蒋和脖子,恨不得一把结果他。
方青宜目睹两人如三岁小孩打闹,无语又好笑。早春的日光透过窗户洒在桌上,绿意从枝干里蓬勃地萌发。他靠住椅背,注视房内的热闹景象,心中像被风吹动,感到久违的轻松。
除隔三差五跑来的陈悦,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