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新电视剧，新一代都市丽人，思考订什么外卖的同时做空华尔街。其中明少本色出演十八线三世祖男配。司马的意思仍然是，不能一上来就做角儿，眼下没好资源，不如做绿叶养养眼缘。你粉丝团还是厉害的，要相信你广大女友粉，早晚截图加滤镜，夸你盛世美颜，阿宝色，牙齿白嘴红红，小脸发青又发白。然明少戏份少，匆匆杀青之后跟司马算账。他说，电影脸跟电视剧脸不一样。电影脸高级。演电视剧掉档了我。司马被他困在沙发上，一笑。少爷这个脸，放银幕和电视上，都是帅的。
明少说你不要回避问题。
司马正大光明回避问题，说，少爷在片场遇到什么人了？
能有什么人，跟我演对手戏的内姑娘，明摆着大我几岁，下了戏管我叫哥？草。
哦——我有她的黑料。
什么啊？你看扒皮看上瘾了。
这个叫了解各方面情况，为您扫清影帝路上的一切障碍。司马说，微笑坦然通透。您有什么意见没有，想让她怎么着啊。
我对谁都没什么意见。我对你最有意见。人姑娘多不容易。他此刻难得良善，即便是假装的良善。额发略长，被他手一扶，露出双眼。是水晶球，里面有倒悬的城堡，雪花飘落，让人浑身发冷，但又联想到厚窗帘、劈啪炉火，不由发困。这漂亮男孩。司马见过这双眼睛，看过两代了，因而一时并未遭震住，嘴上还在翻出花一样毒言恶语：不容易？掉到这染缸里，谁都不是好东西。
我不是好东西？
不不，您是好东西。
可是吧，我也害怕呀。男星也有经历惨痛的。明少眼色一偏，摸下巴，努了努嘴。哎，我万一哪天被谁看中了，得陪酒陪觉怎么办。
但少爷是我罩的。司马笑。从我嘴里抢食，疯了。
哦，宝贝你是老虎呀。怎么不咬人。
早就老得没牙了。只好装装样子吓人。
明少当真去掰他牙齿，犬齿好端端的在哪里。明少把手指抽出来，转而揽他，亲他嘴角。你真听话。
我包少爷的钱都是少爷给的。司马说。我怎么能不听话呢。
经营能力极差的明少确实需要司马罩着。堂堂明少自拍水准不及女初中生，当然非常讨厌拍照的司马本人也不好评论什么，只能在少爷快快乐乐自鸣得意准备发送的时候通过社交软件默默分享一个链接过去：惊！姓艺人居然明少抬眼，感激地看着他司马叔叔，谁说看扒皮楼没有用呢，我自己掌嘴。于是明少急忙把自拍存入草稿，点进链接——行，惊，姓艺人居然这么好看。明少摔手机：这是谁写的狗屁通稿。司马撑着脸，平静地说，我。
明少一怔，往下刷刷，全是Jing修图。再滑上，一看，2。
你在八组里都有马甲了？什么，什么2？菊花2？
我注册好几年了。谁知道我姓的缩写是违禁词啊。司马冷漠，跷腿，歪在靠椅里看脚上的酒店拖鞋。
那这图都哪来的？明少看得很认真，非常大方地开始一张张保存了。你拍的？不能啊，你不是最讨厌给人拍照和被人拍的吗。
我买的。司马叹气，他意识到自己需要开始一系列手脚并用、声情并茂的解释（不然金主可能不光听不懂，还要跳起来亲他嘴），于是他坐直了，开场打了一个坚决的手势：不是我拍的。我没那么闲。从那种专门扛机器追小明星的妹妹们买的（咔嚓拍照手势），她们有交易群（划了一个圈圈），我就加入了，然后指名道姓求你的照片（两手摆了个爱心）。懂了吗。
干爹嫌我笨吗？明少脸色一沉。为什么要用手势跟我解释。
不，少爷最聪明了。说着司马又对他比了个拇指。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
总之，粉丝经济是要好好利用的。之后司马下了个定论。他起身，去小冰柜里拿啤酒。要好好对你的粉，少爷。
那对你呢？你不也是我的粉吗。
司马背对着少爷拉开拉环。他看着自己的手，骨节，青色血管。最近他的目光在一些无意义的细节上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了。尤其是一些，当目光离开后，他并不会记得的细节。他都不好意思告诉少爷，对不起，我不是你的粉，当然也不是黑——但我，实在不能算是喜欢你。什么都可以给你，但是，不是喜欢你。他也自省，这不算喜欢，又是什么。什么情感可以在痛爱与陌路的夹缝里平静地躺着，好像没有主人的一条老狗。他喝了一口啤酒，眼睛重新抬起来，心里觉得这个比喻很失败。
对我啊，少爷对我越差，小粉丝就越开心。他回身，又进一步，走进灯底下，五官如同遭人拆解又黏合，惊人鲜明。他给明少展示少年时期就开始的不规矩饮食和作息带来的恶果——他有着苍白残忍可憎的美。他年青的时候，眼睛鼻子嘴巴是不是也被人品评，脸颊被无数食指抹腻，然睫羽纹丝不动，喉结不会滚一下，这样死寂的、直视枪口的一个木美人。明少眼光一闪，对他露出绝世帅气微笑：我不。我要对你好。干爹。
叫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