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雄坐在咖啡馆里面角落靠窗的卡座上,对面的少年看着他露出阳光逼人的笑容。
这样的笑容与大多数学生都不同,带有营业性的正派、自信、干净,五好少年专用笑容,一般用于招生宣传广告或者学生动员演讲。
简言之,用在当下的场合实在没有必要。不过聂雄又注意到他挺秀端庄的鼻梁,很像奈美子,以前都没发觉,因为把奈美子的模样淡忘了的缘故吧。
正午的阳光爬上侧脸,空气中的细尘都现了形,因为室内空调凉爽,所以并不觉得热。聂雄端起咖啡杯仰头灌了一大口,这一瞬,杯子挡住面孔让他觉得好受不少。
但不过一瞬,拿下杯子,还是得面对仟志笑意盈盈的视线。仟志说:“晒黑了点,不过脸色很好,红润有光泽。怎么样,这段时间过得很开心吗?”
没有很开心,只是过着普通的生活,普通人的生活大多数时间也难以用很开心来形容吧。倒不如说因为不工作,时常会感到无聊。
但相较之前丧失自由、遭受暴力来说,现在确实称得上是“很开心”了。
仟志的咖啡端上来了,热腾腾的椰香拿铁,散发着甜腻的香气。店家看聂雄的杯子见底,热心地要给他续杯,聂雄摆手拒绝,他已经喝太多了,所以要了一杯白水。
店家走了,聂雄恢复沉默。仟志说:“原来就在东京啊,离得不远,否则花在路上的时间就要大半天。对了,你弟弟在外面的车里。”
成野吗,又是十七年前的昏招?
聂雄往窗外看,街对面的人行道上停了一辆黑色轿车,覆膜的车窗漆黑一片,看不出来里面的人。
不过这车有得说道。在东京市中心见到什么都不奇怪,但在这片街区,这车就是聂雄见过最气派的,与旁边杂乱老旧的建筑对比,它是如此的崭新光洁、威风凛凛。
可惜这里人烟萧条,否则走过的路人怎么都得回头观望两眼。
没想到仟志都有车了,什么时候考的驾照啊。
仟志跟随着他的视线说:“我接到电话之后兴冲冲的,但是怎么过来接你呢?干脆买辆车吧,但是不会开啊,就临时雇了一个司机。本想请你们兄弟俩去吃点什么的,不过既然你在这里点了,那你吃吧。”
仟志的口气十分宽宏大量。
聂雄的意面很快上来了,毕竟顾客就他们俩。
聂雄拿起叉子安静地吃面,仟志把他手边压在书本上的手机拿掉,拿起书先看了封面,然后翻开看里面的目录,说:“明明有手机还看这么厚的实体书,原本我也打算给你买一部手机的。”
“……”
仟志把书和手机都原样放回来:“怎么不说话,见到我这么不高兴吗?”
这是自然。
“你走了之后我常反思,之前的很多行为确实过分。父亲去世,那段时间我也变得反常了吧。”
“……”
仟志眉目间略有些不快,像在表达‘我都这样说了,你怎么还不给点反应’。不过他看着聂雄低头吃面的样子,慢慢把眉间的痕迹拉平了,恢复了营业性的好好少年笑容。
等聂雄吃完,他递上纸巾,起身背上书包走到聂雄身边,先把聂雄的东西夹在腋下,再拽着他的胳膊往上提:“好啦终于好啦,快走快走,你弟弟都等久了。”
聂雄不想在外面跟他肢体冲突横生枝节,所以顺从地随他离开咖啡馆,走向那辆豪车。
聂雄心想,现在最好的选择也许是拔腿就跑吧,不过两条腿肯定跑不过汽车,仟志一狠心,怕是会开着车从他身上碾过去。那跑进小巷里就安全了?不,不会安全的,仟志已经找到他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而且他要看看成野联合这倒霉孩子,搞了些什么名堂——这不过是给自己的心里安慰罢了。
仟志打开车门转头等着他,他认出来车上的标志是宾利,真是豪华。矮身坐进后座,仟志又挥挥手让他往里,然后自己闪身坐进来。
前面就是成野,聂雄没有跟他打招呼,他也没有跟聂雄打招呼,而是转头看向仟志:“好了?接下来去城区吗。”
仟志说:“原本想去吃海鲜的,但刚刚聂雄吃了意面,你也说不饿,那就算了吧。要不开到你公司附近,弄完了你回去上班。”
“好,麻烦你了。”
“没事。”
聂雄很在意仟志说的‘弄完’是什么意思,搞得要把他杀人灭口一样。他转头默默地看着窗外,脑中各种仟志整治他的恐怖手段,心里沉重闷痛起来。
景物开始变动,汽车驶离近郊老旧的街区,来到繁华的城市丛林港区。高大的摩天楼把绵白的天空切割成尖锐的不规则图形,路上的行人摩肩接踵,明明是工作日,也如溯流而上大马哈鱼群的般游动不停。
这景象吸引了聂雄注意力,让他停止胡思乱想。因为有车厢的保护,他并没有感到任何不适,只是以旁观者的视角观察着纷杂的凡世。
司机把车停在街边停车线规划的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