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河镇的夏天一向是难捱的热。
大地一到了这样炎热的季节,一切都变了样子,天空是灰白色的,刮了夏日的热风后,呈现着一种混混沌沌的气象,热得叫人睁不开眼。
人们若不想在太阳底下被暴晒,只能快速走着,呼出的气转眼就化成了看不见的蒸汽,升到空中,日后又变成雨滴下来,循环往复,一如澜河镇这单调呆板的生活。
卢橘带着徐敬尧在澜河镇唯一的一条土路上走着。
这条土路刚拓宽没几年,是政府拨款下来修建的,之前只是一条仅供两人并肩走的乡间小路。近几年国家号召脱贫攻坚,澜河镇上大部分的村子都已经摘去了贫困村的标签。虽然表面上声称已经脱贫了,实际上大部分的村民依旧过得不好。
这里的村落大多闭塞而落后,家家户户都过着日出而落日作而息的生活,完全自给自足。一条土路仿佛就把澜河镇隔在了世外。
卢橘就读的高中需要走路一小时才能到,已经放暑假了,今天上午村长来家里通知她,老师说期末考成绩单出来了,叫她有空记得来拿一下,顺便可以开始考虑报考哪个大学。
卢橘新学期开学就要念高三了,她的高中是县城里最好的高中,当时中考成绩还没出她就已经被保送了,免除一切学杂费,所以卢橘才能上高中。
但她没给出回应。
她没法回应,上学要钱,大学已经不是九年制义务教育了,国家不会再负担她的学费伙食费。
她查过上大学一年需要的钱,无论是自己的爸还是徐敬尧的妈,都不可能拿出这钱让她念书的。
而她最缺的就是钱。
她本是不想去领那张成绩单,但后来想想,算了还是去拿一下吧,就当给自己短暂的学习生涯画下一个完美句点。
出发前,徐敬尧哭着吵着要一起去,他爸妈都下地干活去了,今天的太阳很毒辣,要是不去浇水,所有庄稼都要旱死在地里。
家里就他一个人,卢橘内心纵是再不愿意,也无可奈何,只能带上这个拖油瓶。
上次就是这样,学校里通知有事要她赶紧去一下,她走得急忘记带上徐敬尧了。等她回到那个家,一张板凳就直接朝她飞了过来,伴随着余秀嘴里不停的骂骂咧咧。
现在她拉着徐敬尧赶紧快步走向家里,看日头已经快晌午了,他爸妈应该要从地里回来了,要是回家发现没有做好中饭,免不了又是一顿打骂。
他们走在土路边,尽量靠着树荫底下,聊胜于无,借此遮掩一下火辣的阳光。
突然,一辆车从他们身边飞驰而过,扬起一阵尘土,全扑在了她脸上,再混上额头鬓角为了赶路流下的汗水,一张白净的脸顿时灰暗了许多。
但卢橘现在根本顾不上生气,她只想着快点赶在余秀夫妻俩到家前做好饭。
只听见,远处传来“嘭”地一声巨响。
卢橘抬头一看,不出意外,刚刚那辆车陷进了前方土路上一个巨大的土坑内。
这条土路刚拓宽的时候附近的村民都觉得挺好,但直到有一次下暴雨后,大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出现了一个大泥坑,四五尺深,下了雨之后,坑里的土就变成了泥浆,如同用粥熬成的浆糊那般粘稠。如果很久不下雨,表面泥浆的水分就会被晒干,结成一块硬壳,与周围的土地重新融合,看似一个完美的整体,实则底下仍旧全部都是又黏又黑的泥浆。
很多散养的家禽不认识那硬壳下面就是陷阱,等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有一段时间附近的村民甚至每天早上都来这个坑里瞅一眼,如果有鸡鸭溺死在里面,就弄出来拿回家直接拔毛下锅吃了。
卢橘也吃到过一次,她总觉得带着一股子臭泥土味,毕竟在泥浆里闷了一晚上,徐敬尧却吃得很香。
当地村民在这里摔过跤之后就都知道这里有个泥坑了,但外来的人并不知道,所以每年仍有源源不断的人掉过坑,大家早已见怪不怪了。
但没人会热心肠地在旁边竖一个告示。
反正不是自己掉进去,横竖不管自己的事。
你看,人的本性就是冷漠的,与自己利益不相关的事,不会搭理一分一毫。
所以卢橘在看见车子的前两个车轮胎陷进去后,她有犹豫过一瞬间,是否要停下来帮他们一下。
但又转瞬否决了自己的念头,停下来似乎也无济于事。
她正走着,看见车上下来了两个人。
一中年,一青年。
中年人下车后绕着车辆转了一圈,神情有些愁眉苦脸,抬脚踹了踹前车轮胎,似有些无能为力。
青年则倚靠在后车窗边,似乎一点都不急躁,还点上了一根烟,缓缓吐着烟圈。
中年人四处环顾了一下,看见了正拉着徐敬尧赶路的卢橘,眼神顿时亮了一下。
他略显激动地朝他们挥了挥手,高声喊道:“诶,小姑娘,你是当地人吗?我们的车好像陷进泥坑里了。”
青年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