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事的脸色,生怕自己做了什么令执事讨厌厌恶的事情。
执事喜欢古拉丁文的诗词,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明明讨厌拉丁文的小少爷亨利,或许是为了讨好执事,主动抱着厚厚的古籍,和执事学习枯燥乏味,一门已经“死亡”的语言。
那时候的他,就像一个没有糖吃的小孩,假装很有兴趣地向执事撒娇,让他教自己枯燥无味的拉丁文,渴求执事的关注。
他享受执事的呵护,沉沦于执事的温柔,为此,他尽可能创造一切机会,只为了能和安迪24小时相处,甚至不惜去做许多他不喜欢的事情,拙劣地渴求执事的偏爱,一昧地讨好这个令他仰望,令他迷恋的执事。
他渴求执事的赞赏,享受着执事的表扬,偏执敏感地在意着执事对他每一个行为的反应。
甚至,他会为执事一句短短的赞赏,一个赞同的眼神,暗自兴奋许久。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会重复地做着那些让执事欣赏的行为,只为再得到一句执事的表扬。
曾经,他天真地以为,他已经获得了执事的青睐,他在执事的心中,是一个不可替代,独一无二的光耀存在。
可是到头来,这竟然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更为悲哀的是,原来,在这段不对等的主仆关系间,身为小少爷的自己,才是那个卑微索取的人。
在执事的心里,他或许就像一个可有可无的雇主,一个工作时,可以闲时逗弄的玩物。
开心的时候,执事可以将他捧在手心,可以为他付出一切,甚至偶尔回应他任性的索吻。
但,当执事有了更为重要的人生目标,就可以将他这个任性可爱的雇主,随意舍弃,去追求执事心中更高的道义。
他不是不理解执事内心对于联邦制度的渴望,只是…
原来自己和人人平等的联邦国信念,相比起来,是如此的微不足道,微不足道到可以轻易被丢下,轻易被抛弃。
那些令他沾沾自喜的回忆,两人共同相处的甜蜜记忆,在执事的心里,竟只是沧海一栗。
突如其来的告别,没有任何前兆的离开。
昨日还在对你温存的恋人,今天就已经失去踪迹,消失得一干二净。
是啊,执事去追寻他的人生意义,没有任何留恋地将他留在原地。让他一人留在记忆的漩涡,孤寂且懊丧。
可是,凭什么,凭什么他要如此卑微,他是帝国公爵家的次子,是帝国社会顶层的绝对1%人,处在金字塔顶尖的勋贵。
凭什么,凭什么,他要如此看一个执事的脸色,在意一个执事的想法。
疼痛,慌乱,逐渐被不甘,气愤所代替。
病床上,小少爷咬紧下唇,暗自想到,自己是公爵家的次子,公爵家的小少爷,身为小少爷,他天生就注定居高临下,注定俯视众生,他应该永远是骄傲昂扬的,而不是小心翼翼地观察别人,在意那个人的脸色。
一个人生一次病,一个人经历一次手术。
潜藏在心底的情感,就当作是自己年幼的缺爱,从而冲动犯下的稚嫩错误…
这些幼稚和冲动,都会在成长过程中,慢慢转为成熟和冷漠…
在连空气都透着冰冷的病房里,小少爷清楚地发现,在他最孤单,脆弱,疼痛的时候,在他甚至没有力气举起水杯,没有力气夹紧温度计的时候,只有他自己陪伴着自己,只有他自己给自己打气,只有他自己对自己说,“亨利,今天,你很棒。”
或许换了半颗机械心脏,从此以后,他将失去所有,有温度的情绪,失去所有情爱。
绝对理性地面对一切,便,再也不会痛了。
或许这个世界里只有他自己,才可以成为那个终身陪伴自己,爱护自己的人。
情丝挥剑,是时候停止这段令他眷恋,令他差点迷失自己的情感了。
他要重新找回,独属自己的骄傲与不羁,而他的自尊心与傲气,再也不会允许自己,因为一个小小执事的离开,就从此悲痛哀嚎,自甘堕落。
执事的守护誓言,直到生命尽头的允诺,就像五彩的玻璃艺术品般,曾经,的确令他心动,令他难以忘怀,却也易碎,你看,小小的一个外力,就足以让这些看似绚烂的誓言,瞬间瓦解,化成满地的支离破碎。
既然最爱的人,最依恋的人丢下了自己,背叛了家族,去效忠那个被帝国视为致命恐怖分子,头号敌人的卡洛蒂亚联邦国,他绝对不会被哀痛所吞噬,他会自己站起来,扛起应尽的家族责任。
现在的他,会带着半颗机械的心脏,他会在痛苦中成长,他会收起幼稚天真的那一面,他会做到惜字如金,带着公爵次子该有的决绝与勇气,为自己而活。
孤寂的病房里,小少爷终于长大,他终于明白,比起卑微的爱,他更需要自爱。
苍白的病床上,亨利双手交叠于胸前,纤长的手指紧紧握住自己的肩头,双膝蜷曲,膝盖轻轻抵上自己的小腹,习惯性地做出自我保护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