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夜明不是傻子,当虞初盯着他的目光从惊疑变凶狠时,他忽的就意识到了自己现在的动作有多危险,他叼着梳子的模样不止一次被虞初嘲讽过,就算此刻虞初不是怀疑他的真正身份,也会因为这相似之处而暴怒——这个动作,是虞初质子生活里抹不去的记忆,也许对虞初而言,是耻辱,是痛苦。
“陛下,我的脸好看吗?”关键时刻,盛夜明脑海里跳出姬晨风追沈茗心的片段,鬼使神差的,他就用痞痞的语气,问出了这么一句,还无师自通地用姬晨风的脸,配出了恰到好处的自恋表情。
……
虞初悟了,刚才觉得这小世子像那人绝对是自己疯了。那人常年板着脸端帝王架子,要么就是紧皱眉头,怎么会允许这么无赖的表情出现在自己脸上。如此,他的脸色终于和缓起来。
经过多年的相处和观察,盛夜明太了解虞初的每一个表情都代表了些什么,见虞初脸色恢复,又久久不回应,他便自问自答,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是我唐突了,我这般姿色,定是入不了陛下的眼。”
“哦?世子觉得,自己是哪般姿色?”
“呃……”盛夜明就是说了句客套话,没料到这位陛下还有闲情接,一时被问住了。因为受姬晨风那些记忆的影响,他总不自觉地想跳脱一点,虽然还不适应这种调侃画风的对话,但他莫名想要继续用这种语气和虞初多说几句,他觉得这感觉比自己当初哄着虞初时好多了。
可虞初没给盛夜明继续的机会。
“好了,不说废话。孤要去早朝,你起身后自行离开吧。”虞初一甩龙袍大步离去,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已判了小世子死刑——影响他心绪的人,不能留!他隐隐觉得,自己对姬晨风的兴趣,从一开始就是因为那人。这绝对不行……
“嘶……”虞初离开后,盛夜明打算穿衣服开溜,但轻微一动,撕裂的感觉就从后面传来,难为他刚才挽了那么久的发,竟然无知无觉,许是太专注了。这么想着,他又觉得自己犯贱,好歹也是做过一国之君的人,怎么前头还在恨意汹涌,说要一刀两断,后头就被人给办了,还认真为其挽发,实在有辱斯文。
先前被绑来时身上穿的衣服已被“那只狼”撕烂了,盛夜明找来找去,只找到架上搭着的常服——虞初的。虽是常服,上头也绣着金色龙纹,就是针脚故意藏着,看上去不太明显,只在阳光下反光时,龙纹才亮堂些。
盛夜明没有披着帏帐或被子出去的癖好,他丢不起那个人,寝宫内唯一可用来遮体的,只剩下这件低调的龙袍了。虞初明显是忘了这茬,到现在都没人送衣物过来。
预测了一下穿龙袍出去会被就地斩杀的概率,盛夜明还是小心翼翼地披上了这件衣服,一丝不苟地理好衣角,系上腰带。
他行到妆台前,没有亵,裤可穿,里头空荡荡的,走起路来,嗖嗖地灌风,盛夜明打了个寒颤。对上镜子,他又忍不住调整了一下表情,好让现在这张脸更符合他雅帝的端庄气度。发了会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于是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起来;没多久,他又做了个鬼脸;接着是皱眉,然后是眨眼……他跟个神经病一样,不断变换着各种表情,好似上瘾了一般。
最后,盛夜明得出了一个结论:这张脸不适合摆出端庄的样子,但凡脸上有了些其他的表情,就格外生动,格外……诱人。怎么个诱人法呢?——虽然一身黑色龙袍衬得人愈发沉闷,但就算把这张脸扔进人群,只要这脸上有了表情,你便能第一个认出他来,因为这眉眼就是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盛夜明心里突的一下。姬晨风这壳子与他至少有五分像,这张脸如此,他雅帝的脸应当也是如此,那为何自己以前从未发现?虞初以前又为何从不愿与自己亲近呢?当真是帝王架子遮了一身光华?他不懂。
耽误了许久,盛夜明觉得该走了。他的眼从寝宫的每一处陈设上掠过,有留恋,却又不愿将这些变成永久的记忆。他利落转身,走向寝殿大门,开门后,阳光刺得他眯起眼,他情不自禁抬起右臂挡了挡。
门口守着的内侍小五子以为陛下走了,寝殿内该没人,本在安心打盹,猝不及防被开门声惊到,打眼一瞥差点没吓尿——这袖子衣料上分明是龙纹,是谁不想活了这般僭越?!但人脸被宽大衣袖死死挡住,小五子只觉此人周身气质不凡,不知该不该拦,一时脑袋没反应过来,目送着盛夜明的背影渐行渐远,竟就这么让盛夜明穿着龙袍走了……内侍总管钱悯跟着陛下早朝去了,他人微言轻,不知该找谁汇报,只得站在原地冒冷汗。
盛夜明出了寝殿直奔宫门,这时阳光正盛,暗纹金龙熠熠生辉,藏都藏不住,巡逻的侍卫见盛夜明身着龙袍,心里都暗自盘算:前头寝殿门口没人拦,那自然是陛下授意的,于是不拦。宫门口的侍卫们心里也是这么盘算的:宫里的侍卫都没拦,那自然是陛下授意的,于是也没拦。
盛夜明就这样一路畅通,把虞初的龙袍穿出了皇宫……
城门上还挂着雅帝的尸首,双手被缚,吊在长杆上,耷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