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夜明抱着小黑紧赶慢赶,终于在半月后赶到了临安。临安不比北方气候干燥,现下正是雨水充沛的季节,总爱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
盛夜明行到一处高高的石桥,视野顿时开阔起来。放眼望去,当真是烟柳画桥,参差十万人家。
本来甩掉了追杀的人,欣赏一下美景也不错,可小黑怕冷,一淋雨就嗷嗷叫。盛夜明也怕冷,一淋雨就哆嗦。所以只望了这一眼胜景,他就赶紧小心翼翼地用衣服裹紧小黑开始狂奔。
龙袍早在进城前便已经换下,不然被有心人看到又生是非,他现在穿的是姬辙给的普通绸衣,花青色,不惹眼。小黑在衣服上留下淡淡爪痕,这下更显得他像个落魄书生了。甚好!
雨中的临安静谧得不得了。街上三两行人撑着伞,挎着篮子去买菜,神色匆匆;商铺并无多少人光顾,伙计们在门边眯着眼打盹,有的甚至直接关门歇业了。盛夜明这一书生一黑狗的神奇搭配便无人注意。
前方几步路就是客栈,盛夜明盯着招牌跑得急,迎面撞上了一位蒙着白色面巾的公子。那公子险些跌倒,教盛夜明伸手一带,方才稳住身形,匆匆道了声谢便又疾步离去。
盛夜明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香味,似是那位公子身上的,说不上来是什么香,但若有若无的甜,倒和虞初身上那股子栀子花味儿挺像。没来由地又想到虞初,盛夜明很烦躁,这种明知是死敌还刻在习惯里的想念真是教人恼恨。
小黑嗷了一声,唤醒了傻傻淋雨的盛夜明。
“好好好,这就给你买吃的~待会一起洗个温暖的热水澡呀小黑黑~”
盛夜明不怀好意地揪了揪小黑的耳朵,霸气地走进客栈,将一串铜钱往柜上一拍:“店家!来一间上房,一碗鸡汤面,一碗骨头汤!吃完再给我来几桶热水!”那声势,大有江湖人请客的架势。
掌柜的正在敲算盘,闻言抬头看了一眼把普通点单说出一掷千金感觉的盛夜明,又低头继续敲算盘,缓缓道:“上房没有,热水管够。鸡汤没有,白面管够。骨头没有,咸菜管够。所以……”他又抬起头:“这位客官,你还住店吗?”
“……”
小黑像是听懂了似的又嗷了一声,盛夜明心里的火蹭一下上来了。我受苦可以,小黑不可以!
他摸了摸小黑的头,而后往柜台上一靠,猛一拍桌子,居高临下地质问起来:“店家,什么都没有,你开什么门!做什么生意!嗯???”
如果有镜子,盛夜明大概会发现自己如今的做派简直和姬晨风一模一样!那种不如意便要拆店的纨绔感活灵活现,俨然就是世子本人!
掌柜的应该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并没有被这位披着纨绔世子皮的真帝王吓到,只是淡淡回了一嘴:“客官,现在刚过正午的饭点。热水可以为您现烧,白面可以马上下,但菜是真没了。要住便住,不住便请吧。”
盛夜明还准备反驳,脏话刚要出口时他的脑子便回来了——不对,这还是那个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雅帝吗?这二流子一样的说话方式,根本就是姬晨风好吗!
他终是发现了不妥,若是不加控制,姬晨风的记忆会逐渐侵蚀他本来的习惯,他很担心,会不会有一天醒来,自己就变成了“真的”姬晨风。
那么,他又开始本能地思考——虞初对着这壳子时,喜欢的是姬晨风的豪爽,还是自己这残魂呢?
掌柜的见书生久久不动,道了句“真是麻烦”,便将那一串铜钱收到抽屉里,背着手上楼了。
盛夜明缓过神,看到铜钱没了,掌柜的又要走,连忙问:“店家?您收了钱,请问……”这下语气温和多了,雅帝回来了。
“哟呵,这下知道说‘请’字了?还不快跟上来。”掌柜的是个中年大叔,站在楼梯中间背着手笑得意味深长,穿堂风吹起他的额前发,带动他周身的气场,与方才敲算盘的样子似乎不同了。
盛夜明有瞬间的恍惚,这家伙,怎么有种高手的压迫感?
一瞬后,盛夜明抱着小黑踏上楼梯不打算深究。天下高手何其多,只要不是杀自己的就行。
客栈房间还算干净,掌柜的很快就送上热面和热水,他和小黑吃饱喝足,然后畅快淋漓地洗了个热水澡。
躺上床后,小黑乖巧地蜷缩在枕边,蹭着盛夜明的脸颊呼吸均匀。感受到了一团毛乎乎的shi意,盛夜明将小黑向下挪了挪,又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小黑的肚子。
小黑很快入梦,盛夜明却久久无法睡着。临安已到,找到老师后他要说些什么呢?向老师承认当初的错误?不,他并不觉得这件事可以辨出个对错。
当时雅帝情根深种,护虞初的执念哪里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即便再来一次,他仍然会选择瞒着帝师,放了虞初。
还有一点他从未和任何人说过——虞初比他更适合做国君。
虞初够狠,但又藏着仁义的一面。
雅帝对自己的性格有着明确的认知,纵使他力行改革,但没点狠心如何能将已成蛀虫的世家大族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