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国被灭后,虽然虞初并没有下过大范围的血腥杀令,但百姓们到底有些惶恐。最让人害怕的不是屠刀已经落下,而是不知何时屠刀会突然落下。
为了安定人心,虞初很早就吩咐过,登基后要举办一场生辰宴,与民同庆,大赦天下。
新帝大寿前几天,各地献礼的杂耍团乃至戏班子都相继入宫,经过身份、节目核验后方可留在宫里为生辰宴表演做准备。
“江山如画……这名字寓意好,哪个班子表演这个啊?”总管钱悯细细地看着礼单问道。
负责生辰宴的小七忙毕恭毕敬地拱手回话:“回总管,就是那头的戏班子,临安府那边献的,吹拉弹唱样样不错,奴才听着都觉得喜庆,您了解陛下的喜好,要不过去瞧瞧,指导指导?”
钱悯顺着小七指的方向望向去,只见七八个乐师围坐成一圈,唢呐、二胡、琴、笛、萧各种乐器一应俱全。
这些人有男有女,容貌普通,但穿的戏服不俗,一看用的就是上等料子。弹琴女子的戏服上绣着兰草和芙蓉,纹样栩栩如生,色彩过渡极为细腻,竟引得几只蝴蝶频频驻足。
钱悯是见过大世面的,心中纳罕:这是苏绣啊。因为耗时耗力,一年进贡给皇家的也就那么几十匹。没想到临安府好大手笔,几个乐师竟都穿着如此珍贵的苏绣。这让他不禁多打量了几眼这个戏班子。
瞧了一会,钱悯总感觉这班子的几个人怪怪的,但具体又说不上哪里怪。听他们排练的乐声吧,的确是喜庆,想来陛下应该会喜欢,他也就没再多想,把单子交还给小七便回去复命了。
院里其他的班子也都在各自准备,虽然都是排练,尽量小声着,但也热热闹闹,该唱的唱,该舞的舞,该聊天的聊天。
唯独钱悯方才瞧的那个戏班子,排练一丝不苟,除了那个吹唢呐的,偶尔歇下来调整一下气息,其他人都规矩的不能再规矩,老老实实一直练,叫人不免高看两眼。
虞初生辰当天,皇宫上下张灯结彩,各种名花堆满了回廊和花园。盛夜明喜素净,这下皇宫风格突变,大概除了君王寝宫,便再没哪里保留雅帝的影子了。
虞初大宴群臣,吴王没有来。也对,家眷都被扣着,谁有心思来跟你对饮。
其他大臣也各怀心思,雅帝的朝臣战战兢兢,诚惶诚恐,生怕新帝一个不高兴再杀点人助兴。郁国朝臣则刚搬到胜京不久,水土不服,一个个病恹恹的,只能努力打起Jing神,恭贺新帝生辰。
虞初是什么人?独自一人在敌国蛰伏五年,再回郁国夺位,地位一稳固,又火速带兵灭了盛国,洞察利用人心的火候早已炉火纯青。瞧着满座竟无一人真心贺寿,他顿时兴致缺缺。
上一次过寿是什么时候呢?他修长的手指捏着玉杯来回转动,冷冷地盯着杯中酒水发起了呆。上次过寿啊,那似乎是两年前了,也是在这皇宫,但为他过寿的仅有那一人。
没错,两年前,或者说虞初在盛国为质的每一年,都是盛夜明帮他过生辰的。至于生辰礼物么,有时是一只盛夜明亲手雕的小兔子,有时是一碗盛夜明亲手做的长寿面,甚至连虞初的出浴图都有。都不知道堂堂雅帝,是怎么干出偷看他洗澡这事的。
虞初微微笑出了声。
朝臣看陛下不高兴,都没敢怎么聊天,花园里本就有点诡异的安静。大臣们眼见着他们敬重的陛下用Yin鸷的眼神盯酒杯,盯着盯着还笑了,怎么想怎么害怕,这莫不是什么“摔杯为号、诛杀群臣”的前兆???
钱悯看虞初兴致缺缺,心疼起了自家陛下,便上前请示道:“陛下,各地州府都献了节目礼单,您可要欣赏表演?”
表演么。皇宫也该添点热闹气了,君王本就是孤家寡人,若连住的皇宫也像那人一般端着,那该多无趣。虞初似乎打定主意要把五年记忆中的盛国皇宫改头换面,便用清冷的声音答:“允了。”
杂耍班子玩起了民间喷火,一团普普通通的火眨眼睛便化身为龙,直冲天际。表演完毕,领头的小伙子上前说贺词:“愿陛下龙飞九天,一统天下!”
好没新意的说辞。虞初抬了抬眼,走了个过场:“说得好,赏。”
太冷淡了。呜呜呜呜,小伙子内心惶惶,新皇太难伺候了。想当年雅帝可是盛赞了他们的喷火戏法,还请教了个中原理。可惜他的内心戏,虞初是没法知道了。
好几个班子都表演完了,陛下仍然一副天下人都欠了我的样子。钱悯很无奈。
一声戏腔炸破了这令人恐惧的安静。袅袅余音回荡在御花园内,叫人心驰神往,那是昆曲的余韵。长袖翩翩,九曲回绕,戏服上的苏绣嵌了金线,在淡淡灯光的映照下闪着点点鳞光。虞初细看,发现那戏服上绣的是蝶戏花,栀子花。
他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
戏子边舞边唱,圈转得够快,腰并不细,一看腰力就不错,虞初视线上移,戏子脸上画了浓妆,虽唱着缠绵婉转的词,但面无表情。
虞初嘴角一弯,有点意思。
前奏一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