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在书房里,父亲跟他说了什麽,沈卿晔其实已经想不太起来,但是他一直记得都自己後来被父亲拖去浴室,差点被淹死在浴缸里,还是听见动静的江澜跑来阻止父亲,他才侥幸捡回了一条命。
江澜拿大毛巾裹住了他的身体,把发抖着哭泣的他搂在怀里,轻声安抚着他,随後冷下脸瞪着父亲,让父亲给他一个解释。
父亲的表情就跟平常一样淡漠,与下午那种疯狂病态的样子截然不同,彷佛刚才想把亲生孩子摁进浴缸里淹死的人不是他。
“他让你被烫伤了。”父亲歪着头,困惑地说,“难道他不该杀吗?”
後来江澜把他抱离了浴室,临走前,抱胸靠在门边的父亲淡淡地睨了他一眼,眼神犹似在注视着一个死物。
回到房间後,江澜沉默地拿毛巾擦乾他的身体,并替他换上了新的衣服,而後又拿吹风机吹乾他的头发。末了江澜紧紧抱住了他,轻声说:“我等一下去跟你爸谈一谈,不要担心,不会有事情的。”
他又哭了,出生到现在,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哭得那麽凄惨。
最後江澜就跟寻常家庭的父母一样,抱着他躺在床上,轻抚着他的脑袋安抚他入睡,讲了许多童话故事给他听。直到他困了後下床离开。
这是江澜第一次与他这麽亲近,在他年纪更小的时候,江澜也曾兴致勃勃地拿着童话绘本要来讲故事哄他入睡,都被他拒之门外。
彻底入睡前,他想,以後他要天天缠着江澜给他讲故事,还要让江澜抱着他睡觉。
然而翌日起床,他发现他的房间里多了一个陌生的男人,而他的行李已经打包好了,被那个男人提在手上。
那个男人长得很英俊,但是脸上却有道刀疤,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煞气。
他害怕地缩在床上不敢动弹。
这时父亲走进了他的房间。
“手续都办好了,从今天起,他就是你父亲,你跟他住。”父亲斜了他一眼,语气平淡,却又不容置喙,“准许你周末回家,除此之外的时间,别让我看见你出现在这里。”
他愣愣地看着父亲,眼泪直直往下坠,所以他要被父亲丢掉了吗?
“离开的时候安静一点,别吵到江澜,他还在睡。”
言毕,父亲转过身,连一个眼神都没施舍给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听见开门声的沈卿晔松开祈殊遥,又恢复成寻常那种波澜不惊的表情。
祈殊遥虽震惊於沈卿晔说的事情,但这情绪也只维持了一瞬。倘若沈卿晔是在几年前跟他说出这件事的,他或许会同情,甚至是怜爱沈卿晔幼时的凄惨遭遇,然而现在他只会以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待,更不会去安慰沈卿晔。
当然,沈卿晔会跟他说这件事情也不是为了向他寻求关怀,他跟沈卿晔纠缠了数年,多少了解沈卿晔的性格,沈卿晔仅仅是在告知他这个事实罢了。
沈卿晔向来都是如此。
祈殊遥见沈卿晔起身,也跟着站了起来。撇除他跟沈卿晔的爱恨纠葛,他其实也很好奇,住在这栋百层高楼,传说中君临於帝国权势顶峰的究竟是什麽样的人。
什麽样的人才会对自己的亲生孩子起杀心?
这个困惑很快就得到了解答,因为闯入视线的是一张祈殊遥到死都不可能忘记的脸。
那人长得极其俊美,穿着剪裁修身的黑色衬衫,乍一看彷佛是从哪个时尚杂志里走出来的男模,无论颜值气质都狠狠辗压了娱乐圈的一线流量萧奕昇。明明已经年近半百,但岁月却不曾在他的脸上留下什麽痕迹,让他看来不过三十出头而已,容貌跟祈殊遥十几年前看到的时候没有多大变化。
......沈清泽。
明明用着如此温柔的名字,但性格、手段却跟魔鬼一样残暴。
回忆起往事的祈殊遥脸色骤然惨白,忍不住攥住了沈卿晔的衣角,想藉此稳住心神,不让恐惧出卖自己的情绪。但是他没发现,打从见到沈清泽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在发抖。
沈卿晔发现祈殊遥的不对劲时多留意了一眼,但他并未出声询问。在沈清泽走进客厅後,他微微鞠躬:“父亲。”
沈清泽嗯了一声,脸上没有什麽表情,目光逡巡,落在祈殊遥身上时顿了顿,复又别开视线,将手里的公事包和西装外套放到沙发上,淡声问:“谁让你来的?”
沈卿晔正欲开口,江澜的声音便由远而近地传了过来。
“小晔,我刚刚听见了开门声,是有客人吗?”端着一盘水果的江澜从厨房中走了出来,看见站在客厅的沈清泽後表情一僵,立刻转过身溜回厨房。
“站住,江澜。”沈清泽声线慵懒,却隐隐透着压迫感,“我只说一遍,回来坐下,不然我就把你游戏帐号全删了。”
卧了个大槽。江澜猛然止住脚步,硬着头皮走回客厅,放下水果盘後坐到沈清泽身畔,心虚地说:“你听我狡辩、不是.......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沈卿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