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宁会死吗?
他蜷在开阔的客厅沙发小小一个角落,恐惧天罗地网般束缚了他。
不知过了多久,他颤抖着手指去拿一旁手机,试图去查最近的航班。屋内有人进来,他没有察觉,直到王姨从他手中直接抽走了手机,他惊骇地抬起头来。
王姨搭着膝盖蹲下来,看着他的模样,话语中有几分不忍:“对不起啊孩子,但你不能就这样走,先生关照过。”
“……”
“而且你这样魂不守舍,一个人出门也不安全。”
小鹿又抹了一把脸,但眼泪还是一把一把地往下掉。
他前一刻还期盼着,能留下来,无论如何都要和先生好好相处。而这一刻,贺昀之已经成为了恐惧的具象。
“先生,他想让我怎么样?”
他从未觉得世界如此黑暗广阔,身处其中,自己会这么的孤单渺小,渺小到连手中仅剩的一缕星辉,都是施舍而来,会随时失去的。
凌晨,房子里静悄悄的,唯有钟摆发出有节奏的滴答声。
巨大落地窗外闪过两道晃眼的车灯。随后,略带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黑暗沉寂的空间。
头顶骤然亮起的刺目灯光让小鹿本能地遮住眼睛。
那灯光持续了一两秒,随后又被关掉。
整个客厅重新陷入黑暗。
贺昀之像松了口气似的,脚下步子轻缓了很多,籍着窗外透进的月光,朝沙发走过去,然后打开了一旁暖橙色的落地灯。
小鹿用毯子紧紧裹着自己的头脸。
过了会儿,他听到贺昀之低哑的嗓音问:“你想去哪儿?”
小鹿没有回答,他也不知道。
如果庄园回不去的话,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儿。
贺昀之的声音和气息那么的熟悉,可此时此刻他们彼此相对,隔着不算远的距离,疏离得如同从未亲近过。
他要离开他了。
这个人,真的从未喜欢过他。
这事实深埋心底,此刻剜心般被血淋淋地翻搅出来了。
那即将被审判的恐惧能把人逼疯。
小鹿身体僵硬,虚空中秒针滴答滴答地响着,他再也无法持续下去,抖着嗓音问道:“他、他会死吗?”
“不会的。”贺昀之说。
“如果,如果他死了,你会怎么处置我?”
“他不会有事……等他醒了,去给他道个歉吧。”
“如果、如果呢?”
贺昀之微微皱眉。
小鹿止住了声音。
贺昀之看着他,许久道:“把你藏到一个柯家人找不到的地方,直到他们都忘记这些事。”
有些话清醒地知道不能说,但他的心被搅得一团乱。
“我可能,会对你冷落,但不代表我真的想这么对你。”
贺昀之伸手碰了一下他微微肿起的脸颊,抹掉他脸上泪痕:“他身体很不好,可能有时候对你也……会有一点脾气,你让着他点,尽量不要和他正面起冲突。”
“你不生气了,是吗?”
“嗯。”
小鹿望着他,眼睛一眨不眨的,像要望进他的心底。
片刻,他动了动结痂的嘴角,有点难看地朝他笑了一下。
…………
顶层高级病房,柯宁吸着氧气,旁边心跳检测仪均匀跳跃着细线。
他一贯有着姣好的面相,五官柔和,肤质细润,是一种温室里养尊处优长大才会有的底色。而现在他破了相,颚骨骨折,令一侧面颊青紫,太多无解的心结缠绕着他,恍惚间看去似透着股死气。
阿泰始终将他照料得很好。像这种与自己有着云泥之别的人,总是需要更多更细致的照料。
但很多时候,对方不怎么领情。
他会神经质地冲他大吼“滚”,或是随手朝他身上丢个东西。
身体恢复一些的时候,他泡在浴缸里,微微扬起头想事情。
阿泰拿着毛巾替他擦肩,劝道:“别再想了。”
“凭什么,他凭什么能把一切都忘记,凭什么还能活得这么开心……”
阿泰想,如果他的背后不是那个柯家,如果,他那双眼睛在睁开时不是这么的漂亮,他一定会喂他吃点什么,让他一直、一直睡下去。
“其实,您不必要因为被贺先生看穿而恼羞成怒。”他说:“相比当个假惺惺的小人,坦荡的恶棍或许更有魅力一点。”
这番话果真将他激怒。
但这并非他的本意。
带着某种不知名的情绪,他的嘴角微微地动了动,像是笑了一下:“少爷,我是最希望你好的。”
柯宁的身体令他永远无法尽情宣泄他的任何情绪,他沉默着,少倾便平静下来,随后,那肩膀战栗般耸动着,他忽的笑了起来。
他伸出shi漉漉的双手,一捧水泼在脸上,顺着前额将一头乌发往后梳理过去,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