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娘跑出门去立刻收了那副哭嘤嘤的嘴脸,帕子在眼角挨了挨,自在的往后山走了。
在莺春楼住了十几年,眼里全是宁城夜晚的喧闹风光,哪里瞧过这郊外墨绿苍翠,连鸟儿的欢叫都是自由的。艳娘觉得这里美极了,也自在极了,让她后半生在此间渡余生吧,她会十分乐意!
可人世间是不讲道理的,你乐意的,老天爷未必乐意!
“嘿!娘子不用早饭吗?”了悟突然坐在了艳娘对面的石头上,后山的风景秀丽,从幽深小路到艳娘站着的峭壁只有几百米,从山顶看去,对面的山层叠峦,云层挨着指尖,好像一切都在咫尺之间!
艳娘看的出神,被打断也生不出怒气。笑着回头:“寺院留餐给香客吗?要是饿了怎么办?”
“正好找二师兄了!”了悟语带揶揄,口气带着放肆。
艳娘这会儿却是有些生气了,也不说话,只背过头去看风景。
“阿弥陀佛!是小僧冒昧了!”了悟双手合十,赶忙道歉。
“嘴上说着冒犯,心里想着污秽,你们出家人真可笑!”艳娘眺望远方,却是想到了入楼第二年见到的和尚,一个和尚,长了张俊美非凡的脸,却来逛青楼。听楼里姐妹后来谈论,说是来取‘道’。
艳娘当时只是个小丫鬟,听到这话就觉得可笑:这世间毫无清白,连和尚也不能幸免!
知府来找自己时,艳娘更是觉得这任务简直轻而易举,方丈而已,一样是和尚,和那日逛青楼的和尚一般,也和今日斋房的了同一般,rou体凡胎!
“娘子这就偏颇了,佛说一切法,为除一切心。小僧诚心道歉,并没有娘子所想的那般龌龊!可娘子的心又如何辨呢?”了悟再次双手合十,站立起来以示诚意。
艳娘回头,眼角却是通红,风从鬓边吹过,春色无边。了悟也不再言语,静立着观看。于是山崖风声在谷间鹤唳,两人谁也没说话。
山间的小路却传来脚步声,白色僧袍随着风飘荡,使得来人让人看不清面容,一身气质却飘渺出尘,好似隐士般。
“三师兄。”了悟双手合十,显然已经认出来人。
艳娘也随着那身影越来越近得以看清来人,清隽疏朗,挺拔俊逸!这张脸却让艳娘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她也伏了伏身,算是见礼了。
“三师兄念诵可是结束了?斋房里已经备下了早饭。”了悟恭恭敬敬地对着师兄说话,全不见刚才的放肆。
那和尚对着了悟和艳娘点了点头,缓步向着寺院走去,白袍在风的作用下翻腾。
艳娘直盯着那和尚的背影看,终于是想起了在哪见过他,当年求‘道’的和尚可不就是他吗?看这架势,想来是求到了他心中的‘道’了!艳娘勾起嘴角,笑的嘲讽。
“这位大师一定佛法高深吧?一看就不似凡人。”艳娘假作好奇,毕竟寺院弟子也未认全,正好是个探听消息的机会。
“此为三师兄,修禅宗,‘渐悟’还未领透,师父让师兄每日清晨在后山‘息想’。”
“哦~”艳娘其实对佛教宗门毫无了解,也就不知道了悟所说的修禅含义了。
“禅宗讲究起坐拘束其心,拂除客尘烦恼,清净自心!寺里也就师兄能尘垢不染了。”了悟再次双手合十,向艳娘解释,言语中对三师兄最是敬佩。也难怪,禅宗流传最广,道义也便理解,可真正修得真身的又有几个?
“那寺中其他大师都修何种宗门?”艳娘倒是对寺中的僧人修行感了兴趣。
“师父修律宗,集大成者。大师兄便跟着师父修行,二师兄倒是修了华严宗,讲究宇宙万法、有为无为、色心缘起时,互相依持,相即相入,圆融无碍。”
了悟说完便停了下来,艳娘不得不再次询问,“那大师你呢?”
“小僧还未寻得自己的道!”说完,了悟闭上眼,嘴里念了声佛号。师父总是说自己是师兄弟中最有佛性的弟子,可佛教八宗,没有一宗是了悟心中的‘道’。
艳娘眼珠转了转,觉得这也是个契机,方丈修律宗,可以去找大师兄多了解了解,明白了宗门戒律,起码好下手吧?
“娘子,下去用斋饭吧!师兄一般是最晚用斋的人了,再不下去,可就要饿肚子了!”
艳娘卖着小碎步,“你们出家人还怕饿肚子?”
“出家人也是人,也吃五谷杂粮,体会怨憎别离的!”
山路上两人也向着寺院走去,而山上的风依旧呼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