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钰过世的消息是六月中刚过了初伏传进国公府的,果然他没熬过这个夏天。
那天,天还没亮打更的才寻过了一趟街,一匹快马就停在了国公府门前,从马上跳下一小厮猛砸朱漆大门,嘴上大喊:“门房的大爷麻烦通禀下小公爷,就说刑部侍郎阮家的二爷大不好了。”
那看门的老门房素知自家小公爷与阮家兄弟亲厚,知道此事耽搁不得,叫了穆荇就去孙姨娘房中去通禀徐传朗。
姨娘孙氏打徐传朗十三岁就开始伺候他,素来麻利知道此事要紧,一刻也不敢耽误,不过一会儿功夫便为自家小公爷换好了一身素衣,还恭敬地嘱咐:“爷定要悄悄的走,这么晚千万不要惊动大nainai,她这两天刚刚好点,估摸也才睡下不久,有什么事儿务必明日天亮了再说。”
“我省得!”徐传朗拍了拍孙姨娘的手,“这屋你多照应。”
“妾身会的。”孙氏瞧着徐传朗的眼里全是爱意,目送着他离了前院。
待人一走,最先起身的是蘅娘,只见她外面裹着件淡紫色纱衣,趿着双绣鞋,头也是歪梳着一髻,显然是被刚才的动静吵醒了,见了孙姨娘欠身服了服道:“见过孙姨娘。”
“蘅娘妹妹快免礼,刚才小公爷出去动静大,你快去看看有没有惊扰到大nainai。”孙氏与温香织一直居住在一个院子,一向是恭顺礼让,不论是言行还是心里都对这个大nainai能容下自己甚是感激。
“这么晚了,这是去哪了?”蘅娘看着院门,还不知发生了什么。
孙氏连忙压低了声音,“说是阮家的二爷不好了,就在这一时三刻的了……”
话还没说完,只见蘅娘一下子就煞白了面色,小声嘀咕着:“这可如何是好……”轻手轻脚就往温香织屋里去了。
徐传朗进了阮府正厅,就见阮侍郎已经坐在了主座之上,他旁边站的是阮夫人,后面一排的丫鬟婆子早就或扶或跪哭得死去活来,其余众人也都默默地垂泪。
徐传朗赶紧走上前来行了个大礼:“炎恒见过阮世伯。”
“炎恒快快起来。”阮侍郎一把扶起了徐传朗。
徐传朗四下一看没有发现阮大的踪迹随即便问:“阮家大哥何时到?”
阮侍郎揉了揉眉心,显然此时他已是心力交瘁:“他去向亲家传消息了,这几日都是他在外行走,衣表棺椁也都是大郎一早就预备下的。”
徐传朗听后兀自点了点头,“世伯,大殓也是后日举行?”
阮侍郎点了点头。
小可刚刚用过早膳,就只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在他的门口扭来扭去不敢进,不用想就知道是瓒儿,连忙唤道:“瓒儿如何在门前站着?快进来!”
瓒儿一看到小可的脸,非但没有进屋反而在站门口大哭起来,“小舅舅,小舅舅……”
他这一哭可心疼坏了小可,出门一把将瓒儿搂入怀中,柔声细气地问:“瓒儿为何哭,快告诉小舅舅。”说着忙叫樱棋从里屋拿来干净的帕子,把那哭花的小脸擦干。
“母亲的屋门掩着,不让瓒儿进,瓒儿唤蘅娘,蘅娘也不应……” 小可心道不妙,肯定是出了大事,三岁的孩子哪里知道前院发生了什么,蘅娘平日最为看重瓒儿,定不会将他放在门口不管。
于是怀里抱了瓒儿,又命樱棋跟在身后,只身向前院走去。
刚走到中庭的花园就撞见了前来寻他的醒竹,“连公子,大nainai正让我来寻您,说有大事同您讲。您快把小少爷给奴才吧。”
小可一见温香织,吓得他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昨晚还好好的姐姐,现下正躺在床上,背后靠着一个靠枕,面色如纸色嘴唇干涸gui裂,一夜间竟像老了五岁。
“姐姐这是怎么了。”小可慌张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问身旁的蘅娘。
“阮二公子昨夜没了,小公爷连夜去了侍郎府,现下刚进门歇下。”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虽说小可早有准备,但还是显得有些措手不及,身下也是一个踉跄,樱棋上前一把将他扶住。
蘅娘现下也只能开口宽慰他到:“阮公子的身体你是知道的,原就早有了打算,公子也放宽心。”
再一扭头看了一眼温香织,便拉着小可向门外走:“大nainai叫您来也是告诉您这事,现下她开不了口,过了这两日你再来找她说话。还有阮公子出殡的事,连公子还是不去为好,一则阮公子出殡人多眼杂,二则……”
小可知温香织与蘅娘的好意,懂事的点了点头,“放心,我知我不方便露脸,到了中元我自会去祭拜他。”
蘅娘心道小可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但此刻她的一颗心全在温香织身上,也不多留小可,见他们主仆走远了就赶忙回了屋子。
“翠竹!这水都冷了,你是怎么伺候大nainai的?”正找不到地方撒筏子,看见桌上已经冷透了的水,心里的火气一股脑儿就蹿了上来。
温香织听见蘅娘在责骂小丫头心肠一软,“你说她干什么,是我不想喝水,怨不得旁人。”整个人有气无力,招呼蘅娘:“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