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稀奇,水谷怎么还没睡呢?是睡不着吗?」鉴于夜已深,幸子轻声开口道。
慢慢走到她几步之遥的地方后才停下,闪着白光的眼镜底下显露的是瞇起的眼。水谷一般是不说话、只会以纸笔代为转达想法的,可面对永兽、星野和幸子这三个初始的伙伴时,他的声音便没那么稀有。
「你也是。是真的睡不着吗?」
「哼嗯......有一半是,有一半不是呢。」
在水谷面前很难天衣无缝的撒谎,不过相处了两年多,幸子也不是没能稍微找出些他的逻辑。她并没有说谎,一来她确实注意到了星野的不正常进而知晓他未眠一事,二来她失眠也不是一两天了。但她同时也没有说实话,关心星野的动机不仅仅只是为了关心,更多的是想从谈话里知道他的态度。儘管如此,以没有说谎的部分在语意上就符合了她的说词,至于水谷是否坚持要往下追问,那就可见他别有用心了。
「我泡了花茶,希喝了以后助眠的效果很不错,现在他已经睡着了。如果你睡不着的话,要不要喝一些试试?」端着茶具,幸子像平常那样微笑。
「不了,我没有在这么晚的时候摄取水分的习惯。」很快的拒绝了她,丝毫不理会转移话题手法的水谷深吸了一口气后开口,「你们聊了些什么?」
盯着他向来都很幽暗的眸子,幸子只是轻笑了几声,「呵呵,你错过希因为犯睏所以胡言乱语的样子了。」伸出食指抵在唇边,她对他眨了个眼,「还是替他保密比较好,要是被彩香听到了,说不定会成为他好长一阵子的污点呢。」
「胡言乱语?我从没见过他这样,再怎么没有防备也不至于。茶里是不是......」
「那样的话就算是恶作剧也很过分的吧。希可是说了喝完以后身体舒服了点喔。」
「齁......如果你认为他的说法有可信度的话,代表他发言的时候并不是在迷糊的状态,也就是说,你们还有其他对话吧。」
在对看之时眨了几下眼,幸子隻手抚上脸颊,「水谷意外的八卦呢。其实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只是......」放下了手,她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谈起了对那个人的看法罢了。」
「那个人」指的是谁,水谷当然清楚。整个伊甸里,就属最早与幸子接触的星野、永兽和他最了解关于那场车祸的事情,水谷也早早就知道亚风炉照美这个人。虽然关于她更深层的想法恐怕只有星野明白,但水谷也是略知一二。只是,他知道幸子现在不过是在拿敏感话题拖时间而已。
「他又在逼你了?」
「......我想不算是。可能是因为不久之后我们上阵的时刻就要来临了,他想再次确认我对那个人目前的想法,深怕他的期望会落空吧。但是不用担心,情感上或许会让你有疑虑,不过理智上来说,我正是因为想清楚利弊了才会同意和大家一起施行足球禁令计画。」
「......是嘛。」
低下了头,水谷若有所思。幸子知道,与大家一块儿执行的足球禁令在他心中佔有重要的位子,至少这个话题能让他别继续追问下去,毕竟来这里的人都有各自的痛苦经歷以支持废除足球活动。事实上,这和她隐瞒与星野剩下的对话也是有关联的。水谷某种程度来说和她一样是怕孤单的人,不同的是,他更加恐惧于分离与拋弃之感,因此星野询问死亡一事她不敢提,她要离开日本的规划她更不说,不然这将会触及到他心里难以癒合的伤口。
是啊,一个智商高出常人许多的人,也会身陷于足球带来的疼痛里。像他这样聪明的一个人,也会听信于母亲的话,明知这是名为遗弃的出游,却仍在曾全家最爱的足球场边苦等,直到都快记不清他们的脸,背叛的毒依然在体内蔓延。
从短暂的分神里回过神来,水谷拧起眉头看着幸子,「你......是真的想好了吗?这不会再有退路了。不管是足球,还是你和那个人之间的关係......」
闭上眼睛,幸子收起了笑容,「让我们没有退路的是足球,以及他们的选择。是他们与足球共同造成了伤害......」睁开眼,她垂下了眼帘,「不珍惜的人从来就不是我们,不是吗?」
深知这个话题再进行下去对双方都没好处,水谷也就此打住了。对于自己触及她过多伤心往事而感到抱歉的他马上接续回应道,「至少我们现在聚在一起了,一群能够理解彼此疼痛的人全都在这里。」镜片闪过白光,他语气平淡地说,「永兽不怎么思考,星野嘴巴太坏,而我不擅长说话,是多亏了你每日的关照才能让伊甸这么和乐,这么一来,就算外人再怎么无法体谅或理解,对我们来说也不重要了。」从幸子脸上并没有观察到什么额外的情绪,水谷推了推眼镜,「那些烦心的事就别想太多了,多依赖我们一点,尤其是星野,他值得我们......值得你全盘的信任。」
没有说话,幸子只是同样在观察他的表情。片刻的沉默后,她不由得笑了出声。
「是希和你抱怨了吗?关于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