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枝一怔,下意识要甩开,却发现他的臂力比自己想象中要强的多,而他的目光,却落在江令筹身上。那目光带着少见的侵略与占有,细看,不知怎的,莫名还有一丝幼稚。
杨枝挣脱不得,只好作罢。又想起江令筹一上来便问自己是否安好,那想必这一切来龙去脉都已知道了,而柳轶尘能够这么快找到她,这当中最重要的一环,应当是江令梓。于是问:“令梓也来了吗?”
江令筹点头:“她和申冬青去寻你了。”见她似有疑惑,补道:“柳大人圈了几个地方,让我们各自去找你,我骑马,比她快,她那边怕是遇上了什么事,耽搁了。”忽然反应过来柳轶尘刚才只圈了三个地方,还将他们分成三组支开去寻,不成想他自己在第四处把人给接回来了:“好你个柳敬常,狐狸都没你心眼多!”
当下转向杨枝:“一个薛闻苍一个柳敬常,都是九曲十八弯的心肠,跟着这种男人要吃亏的。”挑了挑眉,唇边扬起一抹恣洒的笑:“阿枝,往后不如跟着我,小爷我行事坦荡,连撬墙角都只当面撬!”
话未落,一只脚毫无预兆地自杨枝身后踹过来,稳准狠地向着面前的红衣踹去。
江令筹轻巧避过,桃花目迎着春光:“柳大人,文人动武,你那是自曝其短……这下我们阿枝妹子更向着我了!”
柳轶尘却未理会他,反转向黄鹤:“黄鹤,本官现疑江大人与嫌犯铁东来勾结,营私舞弊,贪赃枉法,给本官拿了。”
“柳敬常你假公济私!”江令筹脸色顷刻一变。
柳轶尘却一脸沉静泰然,一派你奈我何之态。
黄鹤虽打不过江令筹,但后者的确拿柳轶尘无可奈何。身在官场,当然不是简单的武人那一套,才说了自曝其短,他倒是从善如流,立刻就当真用上了自己的优势,拿官威相压。
而且,江令筹知道他手上还握着圣旨。在江州这地方,只要不是造反,连铁东来都越不过他去。
江令筹恨恨咬了咬牙。杨枝看着他们两这成熟无比的斗气,心下不禁扶额。她知道凭柳轶尘的心眼,就算是白衣书生一个,江令筹也只有被耍地团团转的份。但此时不是置气的时候,忙揪住柳轶尘袖子,讨好着笑了笑:“别闹了。”又不动声色地朝黄鹤挤了挤眼,黄鹤不是黄成,当然没那么虎,有江令筹前车之鉴,连她的眼神也不敢接。
心中不由叹,自家大人以往一派从容潇洒的样子,没想到圈起地来,连护食的狗都比不上他!
柳轶尘冷觑江令筹一眼,五指将杨枝肩头箍的更紧,“滚!”向官驿大门而去。
杨枝转身的刹那,不动声色地朝江令筹招了招手,又安抚地笑了笑,却立刻迎来柳轶尘冷冰冰一句“我不闹,可你也不许对他笑!”
“……”
你还肯承认你在闹啊……
江令筹眯眼盯了两人背影一瞬,轻轻一扯唇角,拍拍手,将柳轶尘那一个“滚”字踩在脚下,也跟了进去。
玩笑归玩笑,谁都知道,此刻不是置这等小孩子气的时候。
柳轶尘官阶最高,官驿的住处也最为宽敞。几人自觉随着他回了院落,香蒲早已在院前候了许久,看见杨枝平安无事回来,连忙飞奔过去,一时眼圈都有些红:“大人你没事,可太好了!”
香蒲年纪小,泰半时候情绪都挂在脸上,杨枝见到她这个样子,心中微微有些触动,宽慰了她两句。
她吸了吸鼻子,忽然想起一事:“大人,方才有一个身穿铠甲的人来传话,说周捕快擅闯铁夫人闺房,被铁夫人捆了。铁夫人说,刑部的人不要脸,就自己来领人。”
“铁夫人?”
柳轶尘道:“是铁东来的侧室罗氏。至于周尧,是我让他去的。”
杨枝不解,柳轶尘道:“进屋内来说话。”
到了屋内,江令筹也已跟了过来,听见柳轶尘续道:“罗氏原是铁东来最宠爱的侧室,但三年前无故仗杀了一名铁东来的亲兵,就遭了铁东来厌弃。后来铁东来又另纳了两名姬妾,新人替旧人,便更不将她放在心上了。”
江令筹自在左手边落了座:“这个罗氏我知道,与铁东来是在幽州相识的。她本是个土匪头子,被铁东来收服了,便跟在了铁东来身边。虽说只是个侧室,但铁东来的正室是个病痨,从不管事。是以罗氏这个侧室在府中便犹如正室,上下都以她为尊。且因当日带着一群土匪投奔铁东来,麾下自有一些死忠的兵士,自编成一列。铁东来还特准这些将士只听她号令,因此在军中亦有几分威信。”
话落,已有官仆奉上茶来,他端过呷了一口,忽而低头一笑:“这罗氏还有一个外号,你们想必未曾听过,叫铁公鸡——实因她彪悍起来与铁东来不遑多让,京中将士当真一对一起来,没多少能从她手下过三十招去。而且,她处处管着府里的财务,十分苛刻谨慎,堂堂节度使府,硬是被她过出了一种缩衣节食的面貌来。”
杨枝闻言心中微微一转,转向柳轶尘:“大人方才说,那罗氏是三年前遭铁东来厌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