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商将军出入宫闱到底不便,虽说世子此番大抵也有能力自保,但咱们既是都知道了,要不要……”
郁棠一时未答,只是神色晦暗地默默听着。她看看屉柜最底层仅存的几页未烧完的《四海方舆志》,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闪过郁肃璋的餮态面容与郁璟仪的谆谆告戒。
是啊,她若是想顺风使帆,季路元无疑是最合适也是最让她能够接受的。她既是连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赴死念头都动了,当下有了新的生机,即使这生机不甚磊落光彩,又何妨放手一试?
胖滚滚的小肥啾扇着翅膀复又落在窗边,冲着郁棠叽叽喳喳地叫了两声。
“泽兰。”
郁棠突然开口,扬眸瞥了一眼外间晦暗的天色。
“你现在立刻出去,将除了咱们栖雀阁之外,从鸟雀笼到后宫所有殿宇长廊上的灯笼烛芯都剪掉一半。”
蜡烛少了一半的烛芯,火光自然变得暗淡,而中药之人视线昏聩,届时定会不由自主地朝着灯光最亮的方向走。
泽兰面上一喜,“公主您放心,奴婢的脚程最快了,不出一刻就能回来。”
说罢揣着小剪子麻溜地跑了出去,转眼又揣着烛芯子兴致冲冲地跑了回来,且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挨着鸟雀笼的偏殿里便起了些异常的响动。
郁棠深呼吸一口气,囫囵饮尽一壶甜酒,而后就揣着点‘豁出去了’的拚命姿态,醉醺醺地去往了偏殿。
她酒量本就一般,加之内心紧张,酒水喝的又急,推门的一刹那脑子便糊成了一片。
脑海中只存有些断断续续的旖|旎片段,似是清晨山间弥漫的薄雾,抓不着握不住,迷离惝恍云雾迷蒙,总归是不甚真切。
郁棠抿了抿唇,手臂交叠着搭上浴桶的边沿,身子向前挪了挪,又将额头抵了上去。
可尽管不甚真切,一夜缱绻绮丽的酣梦过后,身体残留的触|感却是实打实地存留了下来。
浴桶中掺着花瓣的热水雾气腾腾,水温融融,却远不及昨夜落在背心的手掌融和温软,郁棠脸红了红,被热水蕴得泛粉的指尖也不由得轻轻攥了攥。她不自觉地挺了挺脊背,腰间却在此时蓦地传来一阵刺痛。
“嘶——”
“公主?”
栗桃听见动静,赶忙放下梳子来看她,“公主可是觉得哪里不舒……”
她突然一顿,下文还未道出口来,眼中已经兀自‘啪嗒’一声掉下了两滴泪。
“怎么了怎么了?”
一旁的泽兰后知后觉地探过头,疑惑的目光先是瞧了瞧落泪的栗桃,继而又顺着栗桃的视线望向浴桶里的郁棠,待看清那掩在花瓣中的水下光景后,顿时也愣住了。
先前神识昏聩时尚且不觉,眼下醉意散尽后再看,郁棠的腰侧竟不知何时泛出了一大团骇人的青紫,两个鲜明的手指印子一左一右地招摇缀于娇嫩肌肤之上,愈发显得那淤痕严重可怖。
“季世子,季世子他怎么能对公主如此粗鲁!”
郁棠自己也惊着了,擦干净身上的水珠之后便忙不迭小跑去了铜镜前,她举着一柄烛台,在崭亮的灯火下仔细端看着镜中一身雪白的皮|rou。
两条手臂上也有不少细小的红痕,虽说隐隐泛着些钝痛,却都没有腰间那片淤青来得惨烈。
栗桃红着眼睛取来药膏,一面融开了往她身上抹,一面颤抖着声音问她,“公主,公主您,您其他地方觉得疼吗?”
她到底是个长在深宫里未出阁的姑娘,对于床笫之事的了解仅限于教习嬷嬷的训诲,故而一句问询说得语义不详又吞吞吐吐。
郁棠从前在郁璟仪那处看过不少宫外传进来的俗事话本,倒是很快理解了栗桃的话。她僵了一僵,面上红chao更甚,最终还是赧然又认真地感觉了一下。
——然后她就惊讶地发现,她没什么感觉。
郁棠怔怔眨了眨眼。
似乎和话本子里所写的‘春风一度,至死欢愉’不太一样啊……
她略一迟疑,到底还是将这‘没感觉’的结论如实说了出来。
而后,在场的三人便都面面相觑地陷入了一片无法言明的沉默里。
又过半晌,栗桃艰难地张了张口,
“公主,有件事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青竹今早奉着韶合公主的命令来送药膏,她同奴婢说,韶合公主只道季世子就是个徒有其表的空架子,只要一刻的功夫就能,就能……”
泽兰急忙替自家世子找补,“你别在背后诋毁世子,世子他恶疾堪愈,这不是,这不是人之常情嘛!”
栗桃不甚赞同地出言反驳,“恶疾堪愈大抵是个原因,但谁又知道季世子在没有恶疾的时候是不是也同昨夜如出一辙呢?”
“栗桃你!”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怎么还吵起来了?”
郁棠一脸尴尬地去堵她二人的嘴,又随意寻了个由头将其分开,
“我有些饿了,泽兰,你去小厨房取些点心来;栗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