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大大出乎了她的预料,看着墙壁上挂着的百鸟朝凤图,她自嘲道:“我好像没什么能教给你的了,你可以出徒了。”
陈呦鸣笑着耸耸肩,“那以后,我开个绣坊,你做我的监工大师傅。”
“好啊。”
全当戏言,殊丽没往心里去,回去的路上,按着事先的计划购置起药膏和物件。
自木桃受伤,殊丽对这丫头的疼爱更甚,不管买什么都是最好的,令同行的侍卫们不觉惊叹,殊丽姑姑对下属也太好了吧。
离宫最近的路必然要穿过闹市,殊丽再次见到了在街上摆画摊的陈斯年。
男子换了一件粗布灰衣,米白襟口,再寻常不过的一件外衫,却丝毫不减损他的风采,往人群中一站,卓尔不群、仪表堂堂。
与殊丽对上视线时,他起身走过来,手里还拄着手杖,“真巧。”
殊丽随口调侃一句:“盲人画师能一眼认出不算熟的人?”
陈斯年笑了笑,似秋风中的一道昳景,“西风扫过,不只卷来了落叶,还携了娘子的味道。”
这话听起来有种怪异的亲昵,殊丽不适地看向他的画板,空白一片,想是没有开张,看他穿着布衣,怕不是把那身湖绿锦衣当掉换银子了?
为了报恩,殊丽又掏出钱袋,将剩下的碎银放进了地上的铁罐里,“我还有事,先告辞了。郎君若是处理不了庞府的事……”
“没事了,娘子不必挂心。”
殊丽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但街上人多口杂,不宜逗留。
告辞后,她走向路边的马车,娉婷身影映入男人的黑瞳。
恰有大风刮过,吹起女子发髻上的雪青色飘带,为她平添了飘逸。
马车驶离后,陈斯年拿起铁罐里的碎银,装进了腰间的钱袋里,之后坐在画板前,执笔绘出了殊丽的背影,以及她鬓上的飘带。
稍许,他走进一家布庄,按着图上女子的飘带,叫裁缝做了一模一样的款式。
细长的飘带垂在掌心,他轻缈一笑,蒙住了自己的双眼,在后枕部系了一个长长的结,就那么拄着手杖,蒙着眼睛走在闹市中。
几名乔装成摊贩的下属摸不清主子的心思,互视几眼,都觉得纳闷,难不成主子真不想看清这个世间?
人群中,陈斯年还不适应眼前的黑暗,无意中撞到一个人的肩膀。
砰的一声,钱袋落地,被撞的人弯腰拾起,递给他,“兄台,你的钱袋。”
陈斯年道了声谢,拍了拍钱袋上的浮土。若是细看会发现,这分明是殊丽上次连银子送给他的那个钱袋,被他揣进了衣袖中。
“殊丽。”
轻喃一句女子的名字,陈斯年觉得心情大好,期待起下一次的相遇。
一旁贩卖香饮的摊主凑过来,“主子,还摆摊吗?”
“你们继续探听消息。”陈斯年装着心事,拄着手杖离开,今日出来摆摊就是为了“偶遇”那女子,那女子离开了,他还在外面风吹日晒个什么劲儿。
下属点点头,坐回摊位前,刚想吆喝几声招揽生意,眼前被一道暗影笼罩。
他抬起头,就听陈斯年吩咐道:“去替我打听一个人。”
“主子请讲。”
“尚衣监掌印殊丽,我要她从出生至今的所有音尘。”
回到宫里,殊丽去往御书房,向天子禀告陈呦鸣的近况。
天子端坐御案前,面色如常,看起来并无异状,身体应该是恢复了。
大殿陷入沉静,冯连宽揣度起圣意,摇了摇拂尘,示意宫侍们随他离开。
陈述白抬眼,面露不悦,却没有阻止。
不消片刻,大殿变得空荡荡的,殊丽静静站在那儿,不知一会儿是否会失控,毕竟这里是庄严的御书房,而非用来消遣的寝殿。
纤长的睫微微下耷,她保持着尚宫该有的礼仪,大方体面,规矩谨慎。
上首的男人也的确没有越雷池的举动,一直稳坐案前,处理着奏折。
认真起来的天子,如高山之巅的雪莲,肩头覆雪、睫羽裹霜,威严中透着寒气,叫人不敢亲近。
“你说,陈呦鸣在学刺绣?”
殊丽点点头,笑道:“公主在刺绣上很有天赋,还说,想做绣娘呢。”
既想做绣娘,就是一种淡薄名利的表现,对皇位构不成威胁,殊丽如此说,也是与陈呦鸣心心相惜之后的暗助,想助她尽快摆脱天子的忌惮。
做绣娘陈述白想起易容成元佑时,与殊丽在山洞里的交谈,那时,她说想做绣坊或布庄的掌柜,他还劝她先从绣工做起。
那是她心底的愿望吧。
“你呢,可有想做的事?”
“奴婢只想守好尚衣监,没其他想做的事。”
她语气平静,听起来不像说谎,若是没有那晚山洞里的交谈,陈述白或许就信了,可恰恰是知道她的憧憬,才会越发不痛快。对元佑,她至诚无欺,对他,永远戴着假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