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沈秦筝一顿,然后又好像毫不在意一样,几筷子夹干净碗里剩下的面,然后“咕嘟咕嘟”喝完了剩下的面汤,抹干嘴。筷子搁在碗沿,发出金石之声,听起来莫名铿锵。
“年前。”话音间,这人竟然就已经出现在了房间里,没有一点异常。正是那位在座师堂揶揄过沈秦筝的黑衣人。
“现在的情况怎么样?”大概是心里早就做好了准备,沈秦筝暗暗叹了一口气,然后语气平静的问道。
黑衣人只是默默地摇了摇头——看样子是无力回天了。
沈秦筝:怎么这么突然,之前没有什么征兆?
“没有。太医院的意思是风寒所致,病入肺腑。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兵部有传言,冬月里这位那图哥王子还跟赵王府、燕王府的世子一起在天香楼喝过花酒,因为闹得荒唐过了,曾经还下过翠芳姑娘的花船,在城中河里凫水过。其后一周,并未见异常。薛延陀使臣来京后没过多久,然后就……”
沈秦筝眼珠子一转,突然蹙紧了额头:“然后就突然没有任何征兆的病了。”
他拿起茶杯:“现在朝廷对于薛延陀的态度呢?”
那黑衣人道:“礼部同鸿胪寺一道,没有什么明显的消息。目前正是万国来朝的时候,但礼部似乎对此三缄其口。兵部没有什么大的动作,但在兵部尚书家小妾的密道中发现了这个。”
黑衣人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了一张字。
沈秦筝接过来一看——那是拓印纸,上面的字迹有些模糊,但是还是能看见玉玺的印泥和“安西,朔方换防”几个字。
沈秦筝将纸放在桌子上盯着,嘴里却不闲着地啜了一口茶,将茶杯拿在手里不自觉的摩挲着,嘴里轻声琢磨:
“冬月的河水,也算刺骨了。酒酣过后正是易感风寒之时。凫水过几个来回竟也无事,可见此人必有强健体魄。现在却因风寒而卧床不起,未免太过蹊跷。”
那黑衣人正色道:“卑职猜测,那位世子此次遭遇,也许并不是天灾。”
不是天灾,那就是人祸。
“对。”沈秦筝摇摇头:“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事,很难不让我们多想。”
那黑衣人继续道:“大人有所不知,刑部也掺和进来了。”
“刑部?他们做什么?”沈秦筝奇道。
“刑部怀疑,这是有人蓄意下毒。但是最近刑部因为刑部尚书丁忧不报一事,和前刑部侍郎之子舞弊一案正忙得焦头烂额。吏部考课绩效没过,吏部不撒手,因此这件事倒是搁置了不少。”
沈秦筝有些生气:“一个异国世子病危,牵扯了朝中三部搅和进来,这么大的事,朝廷一点风声也没有,足可见此事非同小可。吏部因为绩效那点子事扒着不放,他们年过得太好吃撑了吗?这么闲着没事做!”
黑衣人吞吐了一下,道:“是……前任吏部尚书下得令。”
沈秦筝噎了一下,觉得自己被生塞了一口黄连,所有话都屯在了嗓子眼儿里。
前任吏部尚书,沈寒林。
他暗自在心里找理由:“我那个大伯明显是个锱铢必较的人,也难怪……唉!”
沈秦筝再次摇了摇头,皱眉问道:“朔方、安西两地戍边将领换防未到时候,兵部下令此刻换防又是为什么?增兵朔方,屯兵庭州沙州不是来得更便宜么,这又是谁下得令?”
那黑衣人这次却犹豫了良久,最后吞吞吐吐道:“中书密令。”
沈、邵两位中书。
大梁朝中书左右二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力大到几乎已经到了架空皇帝的地步。说到底,这都是天元老皇帝为了晚年能给自己一个偷懒听戏的好机会,才想出的昏招。
可除了御史台,下面不管哪个地方的折子,最后都要递到这二位的手上。沈秦筝想了想今日早晨的时候那位邵大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看戏态度,就知道自己日子绝对不会好过。
他还是暗暗叹了一口气,觉得今日自己就跟自家伙房里头的生火用的鼓风箱一样,不停地出气,一口坚持气吊在嘴里,差不多都快吐干净了。
“安西节度使史朝绪刚愎自用,蛮横霸道,与父亲向来不和。如此决策,倒也以免父亲跟他再生龃龉。”
他转头朝向站在一边的黑衣人:“莫青,你着人去,盯死兵部和礼部。有关西北有任何消息都不要放过,全部都要报给我。”
莫青:“是。”
“啊还有,”沈秦筝补充道:“我记得跟我同进恩科的李羲载是不是在刑部来着?”
莫青答道:“李进士金榜六名,如今点了刑部 ,刑部如今没有主心骨,担子正好压在刑部主簿云大人头上,这几日正是焦头烂额。”
沈秦筝点点头,感觉终于有了个稍微好听一点的消息:“唔,想法子加把火,吹吹吏部诸位大人的枕边风,让李羲载顺风一点。还有户部、工部的手要加紧往进伸了,咱们的陛下着急要钱袋子,过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