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睁睁看着黎锦翻过手机,那发着光的屏幕正中显示一条新彩信,发信人是——
“匿名”!
“这是……”黎锦皱眉。
骆飞连呼吸都顾不上,憋着口气双臂并用,裹着黎锦的身子去抓手机。手指刚碰到手机一个角,休息室的门开了。
导演助理走了进来。
“骆飞?”助理刚叫了声名字,便十分暧昧地笑开了,“你们感情可真好。”
黎锦眼睛一眯,旋即反应过来。
骆飞这大半个身子压在自己身上,两条手臂一前一后又紧紧搂着,谁能看出他不过想把手机抢回来而已。
在这个十男九基的圈子里,可不是感情“好”么。
满屋子人都看着他俩笑。
黎锦一眼瞪开骆飞,迎上去道:“闹着玩呢,千万别误会。”他回头,冲骆飞使了个眼色,接着对助理道,“轮到骆飞了?”
助理点点头,对骆飞说:“你跟我来。”
直到三人一起出了屋子,骆飞还有点摸不着头脑。
“这么快?”他椅子还没坐热乎呢。
助理看了黎锦一眼,笑道:“这你要感谢黎锦,竟然把咱们那绵里藏针的副导演搞定,给你加塞加了这么个好位置。”压低声音,“排在你们前面那个是刘景会。”
黎锦点点头,道谢的话不必说出口,两人心照不宣,就此噤声。
试镜是在一个带套间的会议室中,外间坐着助理若干,正有条不紊的工作。刘景会在里面试镜,刘景会的经纪人在外面坐立不安。黎锦带骆飞悄悄在一边坐下,压低声音将自己打探到的消息一点点说给他听,又嘱咐他待会儿该如何表现。刘景会是今天前来试镜所有艺人中比较弱的那个,所以黎锦特地疏通关系,叫骆飞排在他后面试镜。
骆飞听得认真又不认真,眼睛一直往他手里瞟。刘景会出来后,助理过来叫他进去,他还颇有些依依不舍,问:“手机……”
“手机不能带进去。”助理打断他的话。
“我给你拿着,你去吧。”黎锦说,“好好表现。”
骆飞抱着一种必死的心情进去了。
☆、
屋里坐着三个人。
助理把骆飞带到屋子中间,朝那三个人介绍:“这是骆飞,艺歌公司的。”
骆飞鞠了一躬,接着,助理将这三个人一一介绍给他。
最右边的是副导演,负责演员事宜,骆飞曾经见过。最左边的男人一身休闲装,手里拿着个不比板砖小多少的手机晃荡,听见助理介绍才抬起头看他一眼,接着低头玩手机。这是制片人。最中间那个十分清癯,真人比电视上要老些,骆飞十几岁就看他的电影,从没想到还有亲眼见到本人那天。
正是任季麟。
任季麟不像副导演,看人总是和风细雨,也不像制片人,压根不正眼看人。他看人的目光很平静,甚至有些冷淡,端端正正投过来的目光,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审视。骆飞觉得,自己好像并不是给角色试镜,而是犯了错,正接受审判。
骆飞在这样的目光里不自在起来,黎锦嘱咐的那些话果然都忘了个干净,只顾着拿眼睛回瞪任大导演。
“骆飞?”制片人一边在手机上点着什么,一边道,“听人提起过,星声代的亚军啊。”
副导演笑着接话:“舒慕很看好他。”
“是吗?”制片人斜了副导演一眼,Yin阳怪气,“不过我听说,星声代冠军也才演了个男四号,亚军来试男二……不太合适吧。”
副导演被梗了一下,刚要反驳,任季麟忽然说话了。
“第七场,宁辉假装发病,希望留住父亲那场戏,你演给我看看。”
骆飞愣了一下。
任季麟说的是今天试镜剧本中的第七场戏,父亲宁骁费尽心思终于得到一个男三号的角色,却要离家三个月赶赴外地拍摄。他不得不万般不舍,将儿子宁辉托付给邻居照顾。本想半夜离去,聪明的儿子却敏锐地察觉到,于是不惜装病,也要留下父亲。
躁狂症患者发病时是什么样?
之前做功课时,骆飞曾看过相关录像。他想了想,忽然,四肢以一种非常诡异的角度抽搐起来。
不光四肢抖动,他的头也配合着歪来歪去,知道的说他是躁狂症患者犯毛病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虱子上身抓不到。平心而论,骆飞的模仿能力很强,加上长得好看,再怎么扮丑也不难看。他闭着眼睛,努力回想自己看到的患者,胳膊也果真学着他们的样子摆动起来,一边挥舞着,一边朝一个方向靠近,仿佛那里正站着什么人,正束手无策又满心无奈地心疼着他一样。
他无端就想到了黎锦。
想到他拿着自己的手机,是否已经翻看了那条彩信。想着他看到自己又骗了他,是否也像剧本中的父亲一样,明明无奈,却舍不得不管。想到他刚刚促狭的笑容和玩闹的表情,想到他这样信任自己,想到自己一次次辜负他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