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青海大非川,史册里也并没有一个名唤“十六”的王府乐伎。这些都是不能宣之于口的记忆,如同精神病患者的谵妄梦魇。
李凭用了很多年,把自己和那个人的记忆分开。每周去一趟心理咨询,换了几个诊疗师,除了帮他开具诊断书来向公司请病假之外,再没别的用途。
”十六。”
他对着镜子,练习叫这个名字。但他太冷漠,一点都不像梦里的太子那么深情。于是摇了摇头,把所有无关念头都晃掉,将运动毛巾搭在脖子上,出门跑步。
03
四月,杭州,西湖景区。
山茶和晚樱刚开过几周,就迅速被大风吹落,紫藤和绣球则在别院和山庄里铺天盖地,寂静喧嚣,像只活这一个春天。
四月是游人旺季。夕阳从雷峰塔后彻底隐去时,从湖滨商圈四处就陆续涌入一层层的人流,穿汉服的,穿jk的,也有戴鼻环唇环踩滑板的。喷泉随着音乐声起落,价格不菲的镜头支架在断桥边排得密密麻麻,宛如战壕,摄影大哥们严阵以待,各自寻找最佳街拍机位。
“哟嚯,不愧是网红之城,美女真多啊。”
秋水山庄门前低调停着一辆骚蓝色玛莎拉蒂。倚着车站了个对着路边美景吹口哨的青年,年纪不到三十,墨镜遮了半边脸,长相身材都可以拉去拍杂志硬照。然而全身大logo奢牌的穿衣风格、夸张墨镜、暗红发色与嘴里叼着没点燃的七星,让他像个非主流富二代。
“别把目标跟丢了,季三。这趟不是来旅游。”
接话的是站在青年旁边的年轻人。和对方的招摇比起来,他的打扮可以称得上是简朴——uji风格的白衬衣牛仔裤和背包,侧兜还老气横秋地放着保温杯,手里拿着个圆形金属物,仔细瞧才能看出是个罗盘,上边密密麻麻是天干地支六十四卦。
但他有张让人过目不忘的俊脸。
仙风道骨,清逸出尘。额头点上一颗红痣就可以被摆在庙里,比二郎神本人更像二郎神。
有几个胆大女孩直接隔着马路用手机偷拍他侧脸,拍完还大胆发问:“长发小哥哥,你是明星吗?有联系方式吗?”
被叫小哥哥男人微皱了皱眉,马路对面即刻有装作看风景的路人撞到了消防栓。
夜色渐浓,天边从胭脂色变成暧昧的浅蓝。路灯在那一瞬间全部亮起,如同浩瀚夜空。天机不可泄露的某个奇异瞬间,光线奢侈如同舞台剧,也不过为了衬托这个站在街角的朴素身影。
半长头发扎在脑后,瞧着像个道士,棉麻衣服全是暗蓝,登山靴上还沾着泥。可他眉目锋利,眼底亮如星辰。站在那,就是柄闪着寒意的古剑。
这角度与氛围都太完美,小范围内响起一片此起彼伏的惊呼,身后几十个扛着摄像机抓拍网红的大哥也闻声回了头。人群安静了几秒,相机闪光灯就如海潮般亮起来。
红发青年发现了苗头不对,暗骂一声我艹,即刻开了车门溜进去。李凭和他前后上车,硬是在晚高峰里蹭出一条车道,离开人潮汹涌的湖滨。
“这回知道我为什么大晚上的戴墨镜了?上回接单生意,抓鬼抓一半被人拍到发抖音,还上了热搜。我t那可是保密程度aaa级的,违约金就扣了老子半年工资!”
红发青年把车停在路边,摸着胸口顺气,食指和中指还夹着方才没来得及点燃的烟。
“不过也不能怪你,毕竟你是财神爷命格,违约金不过洒洒水,怎么会懂我们三流神仙的艰辛。”
副驾驶的人也惊魂未定,略带尴尬地从背包里掏出打火机甩给红头发。
“抱歉,往年四月初四我都会暂时失去灵力,变得和普通人类一样。没想到还会遇到这种意外。”
季三皱皱眉,继而笑出声,转移话题: “都能靠脸吃饭了还装什么普通人,累不累啊你。话说这打火机不错,绝版carand ache,出家人带这个干什么。别人送的?”
打火机在空中潇洒地抛了个圆弧,打开又听了一遍金属外壳的清脆响声。车窗开个缝,恰好可看见天边弦月。清晖洒满人间时,灯火暗处,鬼影憧憧。但那些暗色影子都在看见红发男人手里的火光后,立即哀哭着隐去。
“来的路上,斩了只鬼。这是被救那人的谢礼。”年轻人言简意赅,眼皮微阖,瞧着确实虚弱。
红发青年不动声色,待鬼影消逝之后才将眼光从窗外转回来,听了他这话,倒挑了挑眉。
“一般的神仙渡劫都像丢了魂似的,你倒奇怪,灵力尽失还能斩鬼,瞧着也不像血亏。该不会是……”
说到这,他脑子里灵光乍现,下一秒转过脸来,用一种奇怪眼神盯着副驾驶:“你的寿数,按人的年纪来算,今年是多少?”
他问得神秘兮兮,被问的人也严肃起来,掐指一算后沉吟:“我生时是唐永徽五年,神寿一千三百六十七岁。但我这一世按人的历法来算,今年差不多是……二十四。”
红发男人沉思:“二十四,阳气盛,神鬼莫侵。你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