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地下十三层已到,秦陌桑抬腿踏出去,踩在绒毯上,脚步悄然无声。
电梯里有通讯设备探测器,她索性摘掉微型跟踪设备,随敖广摸黑探路。李凭知道了一定会骂她,但无所谓又不欠这一回。
在酒店房间里时,他们约好了半小时后大厅会合。那是季三算出来的吉时,也是人祭即将开始的时候。但现在秦陌桑反而不着急了——反正宴会的主角,现在就走在她前头。
这四周空空荡荡,不见人声。特制钢材把外墙全部包裹起来,反射冰冷光亮,和前后三个人的影子。
她在中间,马鸿章在前,敖广在后。
马鸿章瞧见了她,好像并不吃惊。但瞧见她身后的敖广,目光在他们之间逡巡了一会,像是没明白这其中的深奥关系,笑容僵在脸上。
短短十几分钟的功夫,这女的身边怎么又换了个人?李凭呢?
“马老板,晚上好。我想带秦小姐一起下去,没意见吧。”敖广居然以德报德,秦陌桑意外瞧他一眼。敖广立马回赠一个油腻挑眉,她面无表情转眼,认真思考自己曾经喜欢chao男是不是脑子被门夹过。
敖家似乎拿捏着马鸿章的什么把柄,两人间气场微妙。几秒后,马鸿章僵硬转身,给他们腾地方:当然。
而此时站在这座庞大的地下堡垒里,四周越寂静,气氛就越诡异。
只有马鸿章神情激动。他脚步快得不像一个年逾古稀的老人。钢材外墙上都有监控摄像头,红色游标在她身上游移。一旦有异动,她毫无意外会被当场击毙。
“到了。”
马鸿章站定,虹膜扫描结束后,通道尽头的门缓缓开启。
全息投影设备覆盖整个空间,而中央是个直通天顶,高达十米的水缸,或者说,这是个私人水族馆——足够豢养鲸鱼的水族馆。
水缸里泡的是方才在祠堂里见到的“鬼”,或者,是“祝英台”。
它那令人恐惧的巨型蛇尾在水缸里蜿蜒漂浮,占据视线全域。闭着眼,面色温柔沉静。只是脸上有细微裂痕,像即将蜕下的画皮。
这样一幅可怖场景突兀显现在眼前,非但不令人恐惧,反而有种悲哀壮丽的美。像在看一幅上古壁画,神祇降临世间,死时就如这般安宁坦然。然而漆画剥落,露出底下的斑驳,就像古老的神就算与天地同寿,万物也皆有终点。
“阿姊。”马鸿章在水缸前站定,手指轻触钢化玻璃墙。“就快了,再等等。就快了。”
此时秦陌桑才注意到,在“祝英台”所浸泡的水缸之后,联通着大大小小数不清的立式小水缸。每个里面都装着一只“鬼”。他们被保存在同一种试剂里,通过导管与大缸相接。身体都或多或少出现了“鲛人”化,或者说,是“蛇化”。有的脸上长满鳞片,生出呼吸鳍,有的手足生蹼,指端长出锋利刃齿,和他们在东海时见过的东西一样。
她们都是女孩。年龄在十六岁上下,最大的也不过和她一样。
秦陌桑胃里涌上一阵寒冷的恶心,本能地想马上逃离这个地方。
“本来秦小姐,你也可以加入她们,可惜你资质不够。”马鸿章遗憾摇头。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能帮阿姊跳出轮回,可是千载难逢的幸事。你们怎么不懂呢?”
就在这一刻,熟悉的银铃声再次响起,霎时,水缸里所有的“鬼”都睁开了眼,黄金瞳孔里瞳仁尖细,是属于爬行类的眼睛。
“吉时已到!”马鸿章尖叫,按下水缸上的指纹按钮,神色疯狂。
全息投影全部打开,水晶舞厅内的情况一览无余。马鸿章再次按下指令键,水缸下部的沉重底座缓缓打开,棺材般的舱体里躺着五个少女,每个都穿着凤冠霞帔,脸色苍白。
“别担心,她们只是被催眠了而已。”马鸿章拍手,舞厅内 蹦迪音效停止,所有人都抬头,望向四壁。这座全透明的两层建筑内,无处不在播放着地宫里的场景。
“上古人祭的实况转播”,他兴奋搓手:“我也是头一回做啊。”
08
秦陌桑突然意识到,自己是整个地下堡垒里,唯一一个能阻止这件事继续的人。
她摘了定位仪,李凭找不到她。就算能找到,也不可能干掉路上的埋伏走到大厅。就算走到了大厅……可能已经来不及了。
冰棺里穿嫁衣的女孩们脸庞稚嫩,瞧着不过是上高中的年纪,像高速路上遇见的那个女孩。
她们是为什么被马鸿章,敖家或是五通拐到这里来的?因为无家可归,无人可依,偌大的世界,找不到一个能蔽身的地方,就像当年的自己一样?
马鸿章还在继续他的高谈阔论,从盘古开天地讲起。舞厅里的宾客们多半烂醉如泥,根本不知道他在胡扯什么,还跟着鼓掌。
折刀还藏在身上,她还有一次机会。冰棺里的女孩们渐渐睁开了眼睛,嘴唇被冻得发紫,眼神落在马鸿章身上时,依然有种虔诚的疯狂。她们安静地一个个从冰棺里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