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愿意原宥她,继续给她一份工作。只是她在谢公馆由高坠低,人事上面又不好处置,而珍卿这里原来的金妈,到谢公馆做预备的管家,这里的老妈子就剩下袁妈和胖妈,干脆把秦管家安在杜宅做事。
胖妈虽然通熟人情世故,但她是个奸滑刁钻的荒料,珍卿可不敢叫她管事。便和杜太爷商量提拔了稳重的袁妈掌事,又叫原来的秦管家从旁帮她,她们一个资历不足,一个名声有碍,正好可以互补一下,又都是聪明有心的人,杜宅这样一个小家庭,自然没有管不好的。而胖妈再有资历脸面,再是个刺头儿,在袁妈、秦管家那也翻不了天。为此胖妈很有意见,但珍卿好说歹说的,坚决不愿意提拔她。
秦管家是三哥老家江平的人,从少女时就跟谢董事长他们认识,因此她看着长大的陆si姐,一直习惯叫她“秦姨”。现在珍卿也喊秦管家为“秦姨”,而不是喊她“秦妈”。
她是觉得既然要网开一面,就没必要再折辱于人,喊她“秦妈”是在时时处处提醒她的跌落。世上人人皆在意名利,从前的秦管家并非例外,在鬼手青的事件中她至少没有错到底。谢董事长教导珍卿时说过,若不是生死仇敌,做事切忌做得太绝。珍卿自己也觉得有理。
……
陆三哥离开之后,珍卿小小忧郁数日,后面就忙得没功夫忧郁了。
她画的四百个基础字角,两个合作方心急火燎地要出版,他们的编校人员校过三遍,现在把小样给珍卿发来,叫她这个作者再审读一遍。珍卿连着一个礼拜,全在忙乎这件事。
刚忙完出版字角的事,慕江南先生也催命似的催她,叫她把《黟山轿妇》系列作品,赶紧放大把油画搞出来,他说想带到哪里哪里展出来着。
珍卿跟荀学姐提过要写个小说,讲讲类似宝荪他娘那种女人的命运。《新女性报》现在是荀学姐、钱缤学姐、俞婉学姐共同负责,她们对珍卿的设想感兴趣,钱、俞二位学姐轮番催促她快点写,她们说正想做个话剧,到时候去路演宣传妇女解放呢。
珍卿天天忙得不得了,每天在学校就把功课做完,回到家专心攻略《黟山轿妇》系列,有多余的空闲还要赶紧写小说。日子过得昏天暗日的当口,杜太爷说想回睢县看看。但谢董事长给他做过身体检查,查出他有咽喉炎、肠胃炎、膀胱炎等,医生给他开了好多内服外洗的药,不赞同他来回奔波劳累,珍卿自然认同谢董事长,反正不许杜太爷离开。杜太爷心里不痛快,动不动就闹点小脾气,珍卿还要哄孩子一样哄他。
还在他家的李师父,没事坐那看她画画,承认小徒弟是个大忙人了。
三哥走后一个多礼拜,珍卿收到他从东洋国寄来的快信和明信片,信中讲到轮船经停东洋国时,他上岸走动了一下,竟然碰到从前的同学。三哥说想买些东西送回国内,但感觉东洋人日益不友好,还是当以爱国意志抵制其货,东洋的东西一概未寄。
珍卿看那明信片中的东洋城市,那么高大的云天底下,房屋却是那么矮小袖珍,人也是矮小袖珍卿,虽然同样是东亚国家,但明显跟中原风物差别很大。
珍卿翻到明信片背面,抚着三哥的钢笔字迹,看着窗外发芽的庭树,不觉间悻了好一会。
珍卿也给三哥写信,但他没有固定的地址,现在还寄不出去,只好等他在纽约落脚后再说。
一年之计在于春,意识到看信就消耗半钟头的春光,珍卿把装信的匣子取出,郑重地把信和明信片放进专属三哥的一札信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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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梅先从去年冬天开始,一直率队在西北战场履职,只是偶尔能回到应天海宁。此番趁着回海宁之机会,他会见了两个特别的客人。
属下将这两位“客人”请进来,聂梅先很快地打量他们,见他们身形秀长匀称,面容娟秀如好女,心中暗暗点头,就是这样才扮得了女人、做得了飞贼呢。
那两个人一进来就拱手称谢,聂梅先连忙扶他们起来,嘴里说的是“二位壮士请起”,他显得非常豪爽亲切:“二位壮士手段出神入化,聂某景仰已久,早就期盼与二位一会,今日得见实在三生有幸。”
两位客人越发受宠若惊,说若非聂先生仗义救援,他们已经成为枪下亡魂,聂先生无异是他们的再生父母。
聂梅先看其中一人手碗,上面有一个狰狞的伤疤,他似颇感痛惜地说:“兄弟这手受罪不小。”又问另外一个人:“兄弟身上的伤可养妥了?”
那手腕上有疤痕的人,拱手抱拳感激地道:“我兄弟二人本是必死无疑,是恩公大人慷慨解囊,为我兄弟买命治伤,如此天恩一生一世也还不尽。请聂先生尽管直言,上天入地、刀山火海,我兄弟二人愿效驱驰,恩公幸勿见疑。”那弟弟也是慷慨激昂地表态。
聂梅先把他们态度看得清楚,满脸笑意地请他们坐,还亲自给他们斟茶倒水,谈心似的讲起他的看法:
“常言说得好,学得文武艺、货卖帝王家,二位如此出神入化的武艺,从前沦于飞贼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