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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卿在医院的时候醒过一次,聂梅先一开始特别关心她,嘘寒问暖之后开始履行他的职责,问话时声音极尽温和:“杜小姐,你当时坐在那辆车里,对劫持你的悍匪,留下了哪些印象。你随着我的提示,仔细地想一想,比如他说过些什么话?口音是怎么样的?他身上的气味如何?他脸上有什么特征?”
那一会,珍卿身上没一个地方舒坦,但脑袋里还有一线的清明,知道那个劫持她的人是她该维护的人,她便就着惨白的脸色,颤抖着声音艰难地回忆:
“……他力气不小……好像……好像是粤州口音……手上有汽油味儿……车开得很快……他脸上……画着京像剧一样的油彩,乱七八糟,看不清……他说,他说只要乱动就打死我,他好凶,好像真人要杀了我……”
说到这里,珍卿胸臆间一阵阵涌呕,她顺势让自己大咳起来,然后她就真真假假地吐了个昏天暗地,吐完又抱着自己默默地哭,哭一会就害怕地喊:”我没有乱动,你别伤害我!……你开得太快了!”
珍卿这样挖空心思地演戏,是不想被聂梅先这个人精看出端倪。这时候听见一阵皮鞋的嘟嘟声,有个声线很粗的人过来,叫医生给珍卿打一针安定。珍卿便重新进入黑甜的梦乡。
珍卿再一次清醒过来时,发现身在一个比医院还陌生的地方,眼见坐着两个陌生的女佣。
那两个女佣态度很客气,惊喜地说:“小姐,你醒了?”然后其中一个人赶紧说要去通知一位什么长官。
珍卿警惕地问这是哪里,答是粤州来的滕将军在应天的私邸,这女佣似乎也并不太了解内情,过一会来了个副官模样的人,自称姓彭,对珍卿大致解释了一下情:就是这位滕将军好像认识珍卿的父母,他一直想见她却不得其便,恰巧听说她被歹徒劫持了,到医院看不少警察和特务守着她,怕再给她吓出更多的毛病,干脆给她带到自己的私宅里来,这里环境清雅又无外人过来。
珍卿觉得这事情太怪诞,若说医院里有警察和特务,直接叫她家人接她回家不就好了,为什么把她带到这陌生的私宅?这种不顾当事人意愿的做法,就让人感觉此行事不太讲究。珍卿惯于把事情往最坏处想,如此,才能以最积极的行动规避可能的危险。
这个滕将军说跟他的父母认识?他们说是粤州来的滕将军吗?说起来她那一对羊脂白玉镇纸,之前一直在滕将军的手里。那么此滕将军是彼滕将军吗?
珍卿感觉这里头有很多秘密,就像一部电视剧中间漏看十集,后续的内容怎么都连贯不起来。
那彭副官说滕将军在楼下餐厅,给杜小姐准备了丰富的压惊宴。请杜小姐收拾停当下楼用餐。
女佣给珍卿送来换洗衣裳,珍卿笑容满面地接下来,跟女佣说不习惯洗澡有人看着,她洗换好了自己会出去。两个女佣就识趣地退出去。这两个女佣也真够恭敬顺从,不知是这家主人管理得好,还是这位滕将军给予她这样的地位。
珍卿仔细听一阵外面的动静,偶尔能听见一两声汽车声响,大部分时候确实非常安静。珍卿一看窗外才知身在二层楼上。她蹲在床脚边思考一会,分析她顺利脱身的可能性,又分析偷跑被逮到,可能会有什么后果,再看外面乌漆麻黑的天色,一时间也有些犹疑不定。
宅子主人滕将军跟她父母是旧识,并且交情深到善待她这个故交之女,这其中的真实性有多大呢?珍卿回想这前前后后的事,这位滕将军的行事太让人费解,刚才那个彭副官笑得也太殷勤,看着特别像个拉皮条的狗腿儿!而且这么漂亮的套间里,连一个电话也没有,是不是防着她向外打电话?
珍卿边思索边听楼下的动静,感觉是有一两个士兵来回走动,但他们巡逻的频率不是特别高。还是不能把自己的安危,寄希望于别人都是正派好人。珍卿把小厅里的桌子移到窗户边,守在外头的女佣听到动静,问珍卿要不要进来帮忙。珍卿说扬声说不用帮忙,她说刚在桌子边吃点心,还没有开始洗澡呢!
珍卿把床单床罩结起来,一头绑在靠窗的桌子腿儿上,她探头到窗外观察一下高度,这个高度用床单缓冲一下,就算她饿得有点没力气,也不至于把他摔出个好歹。珍卿抱着点心盘子靠在窗边,边观察下面巡逻士兵的来往规律,边咔哧咔哧地吃着点心。她倒不担心点心里有啥“佐料“,这些人要真想弄晕她弄迷她,之前有的是机会这么干。
差不多吃饱喝足了,珍卿瞅准一个比较好的机会,揪着床单开始往楼下慢慢续自己。等床单的长度放到极限时,珍卿深深地呼吸着,两眼一闭手一松,凭着感觉从一米高处向后倒着跳。
珍卿竟然没有摔个屁墩儿,却被一人从后头抱个满怀,身后人笑呵呵地鹐着她的腰,亲和而若有深意地说:
“还有你这样的傻丫头,在救命恩人府上乱跑什么。都告诉你是滕将军的私邸,将军私邸到处都是哨岗,你能跑到哪里去呢?”
珍卿一瞬间惊悸不已,但她知道这声音的主人是聂梅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