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家里寄信报平安,不知他在家心焦如焚之状,日夜只恐她出了事故,或生了病无人照料,严令她以后不能再冒失,不然以后回去要行家法。又吩咐珍卿寄家书把新近的照相也附寄一些。种种要求珍卿一应照办了。
珍卿这个月给国内亲友寄信,都是与三哥他们讲乔治周论战事,还有与慕先生讨论出版事,最近出游才有闲情逸志,给杜太爷写了三封游记式的家信,离开纽约时,跟给三哥他们的信一齐走航路寄回去。杜太爷想来还没收到,没想到把老头儿急得够呛。
……
作者有话说:
人一虚就容易累啊,这一点不得不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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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我族类心必异
一过感恩节天气骤冷, 珍卿画画的进度慢下来,一方面是国画颜料不容易干燥,上色的节奏慢了, 一面是国画颜料快用完,妨碍她对颜料的试验。她叫国内亲友捎颜料过来, 一时半会也不容易到。
这天晚上吃完饭, 珍卿到画室看上回摆的颜料干了, 就按部就班地继续上颜色。怡民拿着一本书随便翻着, 一边安静地观摩珍卿作画。过一会, 她干脆丢下书再近些看,珍卿身侧是五颜六色的颜料,每只手缝夹着两三只笔, 不同材质大小的毛笔蘸不同颜料,珍卿都不加思索地换笔运笔,不见一点纰漏。
怡民不知不觉看呆了。炉火纯青就是这般境界吧, 怡民在心里默默地想。也不怪她喜欢看珍卿作画, 想来是跟观赏庖丁一样的享受。但也不能一直傻傻看, 过一会,她还是坐回去看书。
珍卿不避繁琐地来回换画笔, 慢慢在画纸上摆上颜色。心无旁骛地弄了两个钟头, 才放下毛笔端详起那颜色,又沉浸在自己世界好半天, 不辩喜忧地长叹一声。
怡民从她的书里抬头, 走到书桌前好奇地问:“怎地, 颜料试验得不满意?”
珍卿慢悠悠瞅一眼怡民, 心不在焉地道:“正是满意才不对。你看这四种颜色, 与落日实景颜色有出入, 但符合中国画随类赋彩原则,以后画成,必定极美。但这效果靠的是中国画颜料。我本想做试验,看少用或不用西画颜料,多用或纯用国画颜料,会有什么特别效果。效果倒是好,可颜料已经告罄!”
怡民坐在桌上很稀奇:“不够买就是了啊!”想一想这种东西不好寄送,不是说说那么容易,又好奇地问:“西洋颜料,难不成比不上国画颜料?”
珍卿心不在焉地踱着步,过一会才想起回答怡民:
“国画颜料跟西洋颜料,性质有差异,呈现效果就大相径庭。我讲过颜料需要载色剂,记得吧?譬如油画颜料,载色剂是亚麻仁油、核桃油这一类,油料的特性就是覆盖性强,色块鲜明,画面细腻,立体感强,即便自由派的抽象油画,也给人逼真的审美感。但我的写实主义不求太逼真,我希望画面有层次,有虚实,通过画者的感情投入,呈现不同的意境,如此,油料就不够完美了。”
说着,珍卿用国画颜料画青墨色,又找出油画颜料也画一条青墨色,叫怡民对比着感受一下,怡民拧着眉头犹疑地说:“我讲不出甚名堂,就感觉……感觉这国画颜色极清透,跟油料画出的大异其趣……”
珍卿孺子可教地点点头:“国画的植物颜料提取植物的汁液,不用加胶,加水调和就可使用,称为‘水色’,水色基本都是透明的,不像油料覆盖力强,不透明。这墨青色是花青和墨加水调成,你‘清透’的评价倒恰如其分。水彩和油料,就调不出这么清透的墨青。”
怡民恍然大悟地点头,连说三声“我明白了”。珍卿又蘸了另个碟中的绿色,摆到纸上叫怡民再仔细感受,怡民最后诚恳地给出“美,艳”评价。珍卿再次肯定她的感受力,又解释道:
“国画的矿物原料称作‘石色’,多是天然的结晶体矿石,制作的石色色质稳定、色相纯美,结晶体的光泽使颜色异常明艳。刚才你看的是石绿中的三绿,它就跟绿宝石一样,西洋颜料不可能比拟。哎,不知从国内托人捎寄,几时能到这里?”
珍卿枕着脑袋躺到沙发上:“出国前慕先生跟我说,我是站在巨人肩膀上,古典的现代的,传统的创新的,样样知识都装进脑袋里。拾人牙惠我是不屑的。不过,创新也非易事。”
这学期还是有经典赏读课,珍卿读简·奥斯汀、托尔斯泰、易卜生,平均一到两天读一本书。圣诞节前的一段时间,读黑格尔《美学》、叔本华《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尼采《悲剧的诞生》等。
这样疯狂的阅读速度,她想起杜教授从前叫她读名著,她爱不爱的都读了不少,现在看纯英文、纯德文名著,竟是事半功倍,不受阻滞。不得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