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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间中国女留学生凡十余数,余与怡民在其间已有令名,且我于校内社团演讲日多,讲演稿不时有见报者,又曾做一谑剧《公主复仇记》,中外相识者日益多矣。我已恐虚誉谬赞将妨碍学业,日常不敢轻率置身群体交际。
父亲问我因何与人交恶,此事自有原委,并非我刻意与人寻衅。
来美后第一次野宴,结识哈大商学院生哈尔·弗莱顿,与此君及女友白莉莉、白莉莉之妹白莎拉性味相投,偶尔受邀为三人讲中国韵律诗,因三人甚喜爱中国诗歌,在学生间对我有过誉之谈,由来益增虚名,虽有对我学问性情褒举者,亦有不满我之演说而批评甚疾者。有张微澜与乔治·周二生,尤厌我与洋人讲中国“陈腐”东西,曾公然在中国留学生间批评我。
父母兄姊在国内,闻我在此与人交恶,不外与我近来同乔治·周、张微澜笔战有关。
月前,我在读书会讲“中国之文学革命”,概述中国自古以来文学革命之演进:由《诗三百》至《离sao》,由sao体变为五七言古体诗,由华丽文赋变为无韵骈文,由古体诗变为近体诗……此演讲词登于女校《文学艺术》,后转载于哈大中国留学生自办报纸《中国文艺》。
由是,乔治·周公然在《中国文艺》发文,诘问我既知中国文学革命,由历代演变而推陈出新,为何我却反文学革命之道而行,更不循近代文学革命之轨迹,多做白话诗文以向西人表现中国新文化、新政府、新面貌,而与西人日讲腐朽陈旧之韵律诗,更欲以危害内容之韵译法,向西人介绍中国文言韵体等……
乔治·周先生义愤填膺,特别在文末作一论断,言iris dew妄言文学革命,一味延续文学旧观,本系女学生拾人牙惠,借演说而邀名誉罢了。却不知,杜氏女本无除旧布新之能,只擅yin哦无病呻yin的闺阁文句,而其迂陈可笑之言论,愈使其人丑态百出,徒败中国女生之名誉。
令父母兄姊我为忧心,不可自辩为不鲁莽,还请不必告知祖父以增其忧。然此乔治·周对我批评甚刻薄,而刻意将诘难见诸报端,且夸大其辞以诬言中伤为能事。西人有知此事以为笑柄者,怡民虽骂此人哗众取宠,可以不作理会,却由不得我不应战……
我对乔治·周反驳要旨如下:
古今中外之一切文学,当其在世间被创造出来,可分为“有为文学”与“无为文学”二类。
所谓“有为之文学者”,既以白居易之作文标准: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
“有为文学”所涵括之新闻、社评、小说、传记、报告等,自当以便于传播理解之标准白话为之,如各类中国报纸之文学副刊所载作品,悉以现代白话向广大读者读者传播,丰富亿兆读者之见闻、审美、情趣,不讲韵律之白话文章诚为至善之语言工具。
而世上除却“致用”之“有为文学”,更当有“无为之文学”,主要为抒情审美、怡情见性也。
譬如,中国推行以白语写诗之第一人——白居易,其时时提倡诗歌实用主义,白居易却遗有经典写景诗句。
似“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如此Jing炼美句所提供之审美趣味,若以无韵白话替代,还有何审美趣味可言?试以白话代替二句之意,江南人民也许只会说:日头出来了,江边花儿开得好艳;春天来到了,那江水在日光里绿得泛蓝。如此寻常白话之表述,何如文言表述之Jing洁优美,令人印象深刻而赋官感审美?
再如,王安石言“文者,务为有补于世,以适用为本”,此君亦提倡实用主义文章。当其以诗歌抒怀言志,亦也按韵雕琢两阙《桂枝香》,其间“千里澄江似练,翠峰如簇”“叹门外楼头,悲恨相续”。若无“yin安一字捻断数须”之经营,安能将景物之豪阔、感慨之悲沉,抒发得如此动人心肺。而时人若以口中白话表达此意,不过系渔人并书生苦闷的牢sao……
我与乔治·周笔战延续两周,此后乔治·周友张微澜亦加入,此君椎心泣血痛陈时局,以我附庸风雅不知疾苦,仗着豪富家势优悠岁月,日与中外朋友野游嬉戏,不知经营与国家有利之实利主义文学。
二人并其身边阿附之辈,一程紧似一程,欲毁我个人名誉、败我学术主张,日益激发我文思与斗志。
我与众亲友意图澄清谣言,未曾日与他人野游嬉戏,然而群议纷纷,收效甚微。干脆不图澄清游戏之事,不随对方之节奏进行笔战,而以“空无之用”与其对辩,谈及保养Jing神之办法。
此文名为《以空无之用养我Jing神》,其文章要旨如下:
在此危国乱世之下,人人道呼救亡图存,人人争自奋发图强,学生以强健躯体为必要,以汲取知识为必要,以磨砺意志为必要,以研究社交为必要,以关心时局为必要,独不知保养Jing神之必要。
我自幼年在乡间,至少年赴都市,而今青年漂洋过海,耳闻目见之苦学自立者,发愤图强者,用志报国者,多有创业未半而形衰神朽致病死者,亦有事业失败、家庭破碎,以致信念消亡而勇于自戗,致今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