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已形成默契的伙伴们,心中默默涌起宏大的力量。她轻轻抿一下嘴唇,面带微笑地讲起来:
女士们,先生们,我最亲爱的朋友们:
我衷心欢迎你们到来,并深感受宠若惊,谢谢大家。
气象局报告的晴朗天气,一夜间被惊人的暴风雪取代,美国东北部突如其来的严寒,都挡不住朋友们的脚步,所赐予我的温暖和力量。
再一次,我郑重感谢各位贵宾的到来,若不是没有经过专业的训练,我愿意用载歌载舞的方式,来表达对你们的衷心感谢,我最亲爱的朋友。但是最低限度,我要给你们鞠一个躬,谢谢所有人……
说到这里,珍卿从麦克风前退后一步,便正颜肃容、满怀真情地给大家鞠躬。她得到所有与会者热烈的掌声。
陈钧剑和上官楚大声喊:“都是中国人,荣辱与共,同行同止,都是应当做的。”那些稳重派的中西师长们,拍着手掌慈爱温柔地看着她。
受到肯定和鼓舞的珍卿,开始关于画展相关的演讲:
我的画展和演讲的主题,名称都是“我的理想国度”。
何为我们理想的国度?不同肤色、国籍、性别、学历、职业的人们,都有一个希望生存其中的理想国度。中国的人们也并不例外。
我此次展出的绘画作品,六成以中国底层百姓为描述对象,其中很多对象在我的印象中,已经奔赴再无痛苦的天国了,人间已失却他们的音容踪迹。
请大家看,金牧师旁边的十八号展品,画中人物是中国北方省份的已婚女人,她是一个农民家庭的女儿,十六岁嫁给地主家的少爷,并为这个地主家庭生下独子,但在邪恶的丈夫和公婆的暴力统治下,她是地主家庭的佣人和奴隶,而没有得到妻子和母亲的尊严。
(这时,厅中随意站着的客人们,多围拢去审视演讲者提到的女人。她穿着一件黛蓝色的棉袍,瘦瘪的脸和干枯的身体向前挣着,人物脸部的暗色块,说不清是否是伤痕,但她身上的衣褶纹路,鲜明地展现她的枯朽身体,以及担负两桶水的用力程度。然而,她在路上遇到男性时仓皇避让的姿态,以及不敢正眼看人的侧头姿势,又让人感到这苦难深重的女人,确是受尽身心虐待的温驯奴隶。此时,珍卿继续讲述这女人的故事:)
当她因不当生育和长年虐待,终于死在丈夫和婆婆的手中,她懵懂的儿子痛彻心扉,大彻大悟,选择与他腐朽的家庭决裂。他努力成为师范学校的学生,以及一个进步女性报纸的职员,他为了可怜的亡母立志,要为中国女性的教育和觉醒奋斗。
……
这种摧残妇女的邪恶家庭,至少占中国家庭的一半,而我的母亲亦曾是被摧残的一员,若非我父亲带她逃离牢笼,而我没有机会接受新式教育,可能也是画中人一样的命运。我和母亲是旧式伦理的背叛者,我们幸有机会拥抱光明。在这里,我要感谢我勇敢开明的父亲,也要感谢我倔强慈爱的祖父。
(在场的中外男性多悚然动容,珍卿清楚地看见,近处上官楚、陈钧剑、两位表哥,似沉郁悲愤又似昂扬奋发。而情感丰富的中外老少女人,有人捂着嘴不敢置信,有人看着画中人满怀同情之心,像卓蕊馨这样温软善良的,已经开始泪流满面。)
在希腊的奴隶制社会中,古希腊女人的地位,比如今闭塞乡村女性的地位还坏得多。但在柏拉图的理想国度中,他认为女性当接受平等教育,和男性一起修习体育、音乐和文学,甚至可做管理国家的“哲学王”。
所以在我的理想国度中,女性跟男性一定是平等的。她们的出生当以平等的方式庆贺,她们的成长当有平等的机会受教育,她们的学识当有平等的权利被运用。
在中国女性解放的运动中,最初是一些受过新式教育的男性,一直在不遗余力地解放女性。被男性解放的头一批女性,继续走上争取女性权利的舞台,这支促进女性解放的队伍越来越庞大。
然而这些都还不够,因为政治、经济、军事、外交的原因,还有不计其数的中国底层女性,被限制或剥夺她们应有的权利。
女士们、先生们,请留意场台中间的那幅群像画,你们可以看到一些年轻的中国女人,正在用中国的传统乐器演奏。也许,你们以为她们是女性艺术家。但是我很遗憾地告诉大家,她们是受了艺术熏陶的高级ji女。
当洋人的大炮轰开中国大门,西洋的廉价工业品也进入中国。几千年的中国封建社会,过着男耕女织生活的中国农民,渐渐地发现,他们落后生产方式创造的产品,根本竞争不过机械化生产的洋货,大米、面粉、棉布、糖、工具等,在质高价优的洋货的冲击下,完全没有一点竞争力,中国乡村的农民一家家破产了。
也许有人觉得,文明先进代替野蛮落后,这对打破黑暗的旧中国社会,起到非常积极的作用。但是西洋的军人和商人们,不知由他们造成的农村家庭破产,在中国产生了数以千万计的流氓、乞丐、娼妓、土匪,还有战火天灾中绝望的饥民和尸体。
这幅画中美丽的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