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澄心口一紧,心急火燎地往剧组的导演棚大跨步走去。
“樊老师……”
“樊老师?您怎么来了?”
路上有几个工作人员认出她,向她打招呼,她却没空理会。那些人看她一脸煞气,不禁吓得不敢说话。
等到了导演棚,却只看到一位摄影助手坐在里面,他看到樊澄,忙站起身喊了一声:
“樊老师?您怎么突然来了?”
“张子明呢?”樊澄直接问道。
这位摄影助手被樊澄火/药味冲天的气势震慑到了,支支吾吾指了指桥那里道:
“在桥下面,应该去接上岸的演员了。”
樊澄扭头便走,一路拨开密集的工作人员,绕开各种电线和机器,总算看到了在灯光照耀的最中心,导演张子明正站在那里,身边站着围着大毛巾,浑身shi透的谢韵之和她的替身演员。蓝依依正半搂着谢韵之,搓着她的臂膀两侧,为她取暖。
11月初夜晚的魔都,虽然不是很冷,但也绝不是夏季那种下水游泳也没关系的季节了。这河里的水有多冷,樊澄绝对能想象得出来。更何况谢韵之……她现在还处在女孩子最脆弱的时间段。在下水之前,她应该还淋了很长时间的人工雨。探照灯炽白的光芒照耀下,她的面色看上去已经白到发青,发丝全shi漉漉地贴在头皮上,抖抖索索地在和导演说话。她可能是注意到了樊澄了,眼神一看过来,顿时面上露出了一个复杂的神情,双唇紧抿,显露出她内心的忐忑紧张,眼神却写满了安抚与劝解,应当是非常敏感地感受到樊澄的怒气后,下意识要压下冲突。
张子明和蓝依依同时顺着她的目光扭过头来,便看到了站在光线照不到的昏暗里的樊澄。
“小蓝,麻烦你,带她赶紧去洗个热水澡,喝点热的驱寒,不能在这里冻着。”樊澄突然开口道,说话的语气倒是很平静,但周身散发的危险气息,让人能清楚地体味到她此刻压抑的怒气。
谢韵之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但却没能说出口,就被蓝依依连拖带拽地拉走了。
樊澄的视线落在了张子明脸上,看到这位张大导演此刻正神色坦然地望着她,并没表现出任何心虚的模样,心下已了然三分。樊澄道了声:
“张导,你跟我来一下。”
边上的摄影和几个场记望向张子明,张子明道了句:
“你们把场地收拾一下,今天差不多就到这儿。”说罢便跟着樊澄离开了拍摄范围。
樊澄在僻静的角落里站定,转身,看到张子明几步跟了上来。陈留在更远的地方观望着,暂时没打算上前,他一点也不担心樊澄处理不好这件事。
樊澄看着张子明,道了句:
“你给我打电话,是为了改剧本吧。”
这话就好像在问“你是不是抽了我一张餐巾纸”一样轻描淡写,张子明可能早就意识到樊澄是要找他谈这件事,于是回道:
“对,我中午给你打电话就是想和你商量这件事的,但是你没接。洒水车的调度只有今天最合适,我等不了,只能先斩后奏了。这件事上,是我不对,我道歉。”
“为什么不早和我商量?突发奇想?”樊澄招了招手,叫陈留过来。然后打了个手势,陈留立刻会意,从口袋里掏出烟盒,给张子明递了根烟。张子明接过烟,点头表示感谢,陈留用打火机给他点燃,他深深吸了一口,面上露出疲惫的神色。
“昨晚做的决定,抱歉。”张子明侧过身去,低头吐出一长串烟雾。
“以前拍戏也经常改剧本?”樊澄问。
“倒也不是,我原则是基本尊重原著和剧作家的意思,但是你知道,拍摄过程中,改剧本是必然会发生的事,很多事是出乎剧作家当初预料的,剧作家毕竟能力也是有限的,坐在书房里,不可能像神仙一样可以预料到拍摄现场会发生的事。尤其是,导演和剧作家普遍存在理念上的冲突,有些我想拍的东西,剧本里没有,我只能改。樊老师,你第一次参加剧本拍摄成影视剧的过程,可能对这些没什么概念。”
“这场戏,也是你想拍的?”樊澄没回应他明里暗里“你个菜鸟啥都不懂,就别多管闲事”的暗话。
“对,有大雨,有真正的跳桥,才能刺激观众的感官,拍戏,你得玩儿真的,这才叫动真格,不能让人喊假。你也是科班出身,该知道戏剧冲突的重要性。”张子明道。
“你要改,我没意见,我早就说了,我是第一次独立创作剧本,尽管前辈们把我夸上了天,但我自己心里清楚,很多东西肯定有不足。我很乐意和你讨论继续完善剧本的问题,但前提是,你得事先和我商量,这叫最起码的尊重。并不是事后一句‘对不起’‘我只能先斩后奏’,就能轻易糊弄过去的。
张导,第一次合作,我和你交个底。我不是那种为导演服务的编剧,我也并不仅仅只是个编剧,我还是原作,我还是监制,我还是出品人。实话说,对这部剧,我的把控意识很强,我知道自己在拍摄过程中可能会与你产生某种程度上的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