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官上前拽人。
周穆清死死抱着素琴不放,“求娘娘垂青,再让臣妇弹一曲,若是弹得不好,再撵臣妇走也不迟。”
暖亭中,苏锦转眸打量暖亭外抱琴的女子。
许是真对自己的琴艺有些底气,但真的不会审时度势。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东宫先前已经用了“轰出去”这样的字眼,苑中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她这是让太子妃难堪难做,也将自己置于风口浪尖处。
太聪明,便是不聪明。
眼下,是逼东宫在众目睽睽下如何安置她?
与自己找了多大的麻烦都不自知。
苏锦微微垂眸,应是个平日里在家中骄纵惯了,又有些才气,却不懂得适时收敛的。
苏锦余光瞥向太子妃,却见她嘴角微微勾了勾,先前尚有些恼意的脸上,正挑起一缕似笑非笑,“你的心意,本宫领了,本宫已经不想听了。”
内侍官背后一凛。
主位是动怒了,只是当着这么多京中女眷的面,更要和颜悦色,但这女眷的前程应当是毁了。
内侍官使了使眼色,外宴的另外两个内侍官上前。
周穆清不知哪来的不甘与韧性,想着左右要是被轰出去就是京中笑柄了,与其遭人笑柄,还不如试试能否有挽回余地,兴许还能周旋,周穆清心一横,放下琴跪下,“臣妇求娘娘再听半曲。”
程双与魏长君都怔住,这么不知道好歹,真当东宫是讨价还价的地方,东宫这主位是会吃这一套的人?
内侍官吓得魂飞魄散,径直了上前就想捂她的嘴,太子妃眉眼微挑,慵懒而悠悠开口,“是哪一家的女眷啊?”
当下,似是也只有周穆清听不大懂这话。
“臣妇,是大理寺丞柳致远的家眷……”周穆清眸间碎盈芒芒,以为事有转机。
外宴中,不少女娟都忍不住轻嗤,一个大理寺丞的妻子竟如此不识大体。
只是她话音刚落,太子妃眉间是微微滞了滞。
东宫与太子妃本是一体,太子妃自然知晓东宫近来重用大理寺丞柳致远,柳致远眼下就是一把利刃,为东宫所用。她还真不好当着众人的面打了柳致远夫人的颜面,让他与太子离了心。
但这柳致远的夫人却似是真没什么眼力,也颇喜欢呈口舌之快,若不好好敲打,日后柳致远替东宫办事,却指不定从他夫人口中漏出什么祸事来,于东宫无利。
太子妃微微端起茶盏,一面思索着,一面轻轻抿了口。
忽得,柳致远?
太子妃似是忽然想起了旁的,微微转眸看向一侧的苏锦。
远洲柳家,柳致远,可不就是当初柏炎闹得满城风雨的柳家?前一月余,柏炎在宫中与人扭打到一处,旁人拦都拦不下来,最后惊动了陛下,被陛下罚关禁闭了一整月,似是也是柳致远。
周穆清是柳致远的夫人。
苏锦是柳致远的原配。
太子妃眸间忽得微妙了少许,若非想起这一出,眼下见苏锦这幅淡然娴静的表情,是全然不会将她与眼前的周穆清想到一出去。
苏锦在这里,她如何也不能因一个周穆清,惹了苏锦的不快。
当下,伸手放下茶盏,轻声道了句,“不必弹了,下去领赏吧。”
言罢,眼色瞥了瞥那内侍官。
内侍官当即会意。
周穆清也是个拎不清的,以为太子妃虽不听她的琴了,却还是赏识她才华的,更在听说了柳致远的名字后,想到了柳致远是在替东宫办事,就开口说赏了,那她今日来的目的也达到了。
周穆清连连谢恩,“多谢娘娘。”
程双和魏长君几个熟知太子妃性子的人都忍不住拢了拢眉头。
外宴中亦有人窃窃私语,也托赖了她夫君的颜面,听闻这柳致远是东宫的人,自是太子妃卖了东宫颜面,否则今日这赏梅宴见了血,本就惹了主位不快,还这般不识眼色,怕是难脱身……
这处插曲过去,又有旁的内侍官领了其余的女眷来。
苏锦亦淡淡垂眸。
她是没到,会在这样的场合见到柳致远心中多年的那道白月光——周穆清。
要说当初不介怀吗?
她介怀这个名字。
她与柳致远成亲三年,周穆清是柳致远心中那道一直未曾动摇的白月光。
柳致远对她有多憎恶,便对周穆清有多爱慕。
但要说有多介怀?
也不曾。
她连柳致远都未曾耿耿于怀过,更何况周穆清?
一个同不相干的人,有相干的,不相干的人。
她只是觉得自己应当也不是那么差才对,但柳致远怎么就偏偏认定了周穆清,她对他耐心,他便处处说她心机,周穆清却是心中永恒的天真烂漫,还配了些真性情。
到今日,她才见到了这道存在她与柳致远之间三年的白月光。
也见到了柳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