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有那么一瞬间,亦秋竟感觉幽砚的目光十分人畜无害。
这是她
一只弱小的羊驼,在全然没有半点防备之时,忽然被身旁之人朝腰上踹了一大脚,要说不痛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亦秋死鱼般侧躺于地,四条腿向外蹬着,一动不动感受着这一脚的余威,一对小耳朵轻轻颤抖着,满心委屈都快从那泪盈盈的双眼里溢出来了。
幽砚确实喜欢捉弄他人,但此时此刻,她的语气分外冰冷,没有半点逗趣之意,所以这一脚显然不是一个玩笑。
亦秋想不明白,既然没有她的位置,那为什么莫名其妙空出半边床来?
可再怎么想不明白,她都能听得出来,幽砚现在心情并不好。所以她不敢哭、不敢闹,更不敢开口质问任何。
不让上床就算了,人间夏日炎热,地上躺着倒也凉快!
臭反派!坏女人!不就是半张床的位置,谁稀罕啊!
就这样,亦秋将委屈咽回了肚子,在幽砚冰冷的目光中翻了个身,忍着腰疼,乖乖缩于床脚埋头、闭目、酝酿睡意。
平日里受点委屈就咋咋呼呼的小羊驼忽然安静了,整间客房都陷入了一阵长久的沉默。
幽砚盯着床下那缩成一团的小羊驼看了许久,最后一个没忍住,抓起旁侧的软枕向她扔了过去。
亦秋忽被砸中,吓得浑身一颤,还以为自己要挨打了,诚惶诚恐睁开双眼,这才发现滚落身旁的只是一个软枕。
她望着那个软枕犹豫了好一会儿,这才伸出前腿,将其刨到了自己身前。
就在这时,一床薄被从上头落了下来。
亦秋眼前瞬间漆黑一片,呆愣了好半天,才从被子底下钻了出来。
窗门紧闭,屋内无光。
亦秋下意识抬眼望向幽砚,只见其侧身躺在墙边,不盖薄被,以手为枕,似是已经闭上了双眼。
这反派,怎么一会儿凶一会儿好的
踹我的那一脚,现在还疼呢,不要以为把被子和枕头让给我,我就会原谅你啊。
我很记仇的,特别记仇的!
亦秋瞪着小眼睛在心底犯了会儿嘀咕,最后到底还是将这薄被稍微整理了一下,而后趴于上方,抱着软枕闭目睡去。
来人间的第一个晚上,亦秋一夜无梦,睡得十分安稳。
梦醒之时,她微微睁开一条眼缝,隐约瞧见幽砚走至窗边,将那扇紧闭的窗轻轻推开。
窗外第一缕晨光趁隙溜了进来,柔和地洒在那一袭白衣之上,衬得那个不施粉黛亦是清艳脱俗的女子恍若谪仙。
亦秋下意识眯起双眼,借着那抹晨光,细细欣赏着已然坐回桌边饮粥的幽砚。
真美啊,就像画儿一样。
然而画儿淡淡扫了她一眼,以命令的口吻,悠悠说道:少赖床,醒了就吃饭,吃完还要上路。
好好的美人,偏就长了张凶巴巴的嘴,一开口就毁气氛!
亦秋抬起脖子晃了晃脑袋,于意识清醒后站起身子,晃晃悠悠走到了幽砚身侧,将脑袋搁在桌边,对着盘中的rou包子吧唧了一下嘴。
幽砚拿起包子,撕下一块送到亦秋嘴边,淡淡说道:好好走路。
亦秋不自觉低哼了一声,在吞咽下第一口包子皮后,语气委屈道:我腰疼。说罢,幽怨地看了幽砚一眼,补充道,主人昨天踢了我一脚。
哦?幽砚低眉笑了笑,差点忘了。
亦秋下意识咬了咬牙,刚想说点什么,第二口包子便已送到嘴边,堵住了她的话语。
幽砚见她在那不开心地咀嚼了半天,不禁问道:昨夜我未用力,真有那么疼?
有,真的很疼。亦秋小声嘟囔。
娇气。幽砚又往亦秋嘴里塞了一口包子。
亦秋本想反驳,可这一口沾着rou香,终于不似前面两口那么无味,刚吃进嘴里,便让她心情好了些许。
喝粥。幽砚舀了一小勺粥,递至亦秋面前。
亦秋歪了歪脑袋,似是呆愣了片刻,而后又忙将粥勺含入口中。
今日的大反派,喂饭喂得好贴心啊,怕不是虐待小动物后良心受到了自我谴责?
幽砚望着眼前这毛茸茸的小家伙一口又一口的吃着,嘴角不由得上扬些许,一时间是喂两口包子,便送一口热粥,将其伺候得分外周到。
末了,她为亦秋擦了擦嘴,又起身去净了净手,这才走至门边,回身唤道:走吧,娇气鬼。
娇气鬼?!
亦秋咬了咬牙,气呼呼地追在了幽砚身后,刚想开口争辩,便发现自己又只能嗯嗯乱叫了。
幽砚听她叫得厉害,不禁回头对她浅浅一笑:这是伪装,委屈一下。
小羊驼不由得一连深呼吸了好几下。
行吧行吧,在人类面前,一只小动物是不该口出人言的。
不过幽砚这次还算良心,真雇了辆马车,让她这四条细瘦的小腿儿得到了解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