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一声,苏青鸾笑了出来,“胆小鬼。”说着抬起头正好又对上萧九的目光,她使的这点小坏有种被人当场抓包的感觉,她不禁暗自吐了吐舌头,继续勘尸。
六具尸体全部查完时,萧九将最右那具尸首放下,然后问:“怎么样?”
此时天色已经接近泛白,东方升起了启明星来,身后那盏油灯也即将见了底,照映着苏青鸾的身影,是沉重的,再没有刚才吓唬那两个衙役那般神色了。
她沉重的望了一眼萧九,目光如水,平静无痕,但越是如此,萧九反倒越能猜出她心里所想,他问:“不出所料?”
苏青鸾正当启齿的时候,忽然这时候义庄外头响起了好一阵响动,“大人,就是这里,真的尸变了。”
“那尸体咧着一口白牙冲我笑,还说自己死得惨……”
“诶,大人,您怎么不进去了?”
“本,本官匆匆行来未曾定神,复又想起我家中炖了一锅老母汤还未熄火,我且先回去熄火等天亮再来……你,你别拉我呀,本官也是人……本官害怕。”
韩赟的声音传来,这让苏青鸾忽生了一抹亲切感,她喊了一句,“韩赟,你这怂胆也忒小了些些吧,连我义庄都不敢踏进来,怎么破案呢?”
“咦,这声音……”韩赟那边和衙役推搡的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是一阵狂喜的声音狂奔而来,“哎哟,小苏呀,我就知道你古道热肠,惯来喜欢这种变态的,啊呸,是非常态的案件,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帮本官的……”
韩赟还是那个软黏黏的性子,奔进来的时候肚子上的赘rou都还一颤一颤的,那两撇胡子这个时候配上他这一副苦瓜脸,滑稽的很。
“小赟赟,我要是不回来你头顶上的乌纱就保不住了,虽然你未必会想知道真相是怎样,但咱们可得先说好,破案经费必须由你出。”苏青鸾拍了拍尸体边上的那块木板,给自己挪了个位置坐下,也不避讳旁边就是死人尸体。
韩赟咽了咽口水,一想起这个女人连死人钱都要摸,忽然有些懊悔,可是眼下这桩案子他的确没有半点头绪,想了想,他说:“那也好,本官这月的俸禄匀你一半。”
“不行,我要你今年的,全部。”
“你去抢啊!”
韩赟知道这个女人贪财,但没想到这么狮子大开口,“本官上任数年,所攒的银钱也不多……”
“所以我只要你一年啊!”
苏青鸾无辜的朝他眨眨眼,一副我已经对你格外开恩了的错觉,这让韩赟伸出手指了她半天说不出话来,憋了半天最后憋出一句,“本官从未见过像你这样厚颜无耻之人。”
“谬赞了。”
“呸,本官哪里是赞。”韩赟嘟喃着,但瞥了一眼这六具无名尸体,想了想,rou疼归rou疼,破案要紧,于是咬咬牙,“案子破了之后,本官派人将钱送到你手上去,这样总行了吧!”
“大人敞快。”苏青鸾站了起来,轻轻拍了拍手上羊肠手套沾染上的一些灰渍,她神色忽然变得认真了起来,“大人,接下来我要说什么你且随意听之,因为我也是随意说之,无论有什么违背常理之处都给我乖乖闭嘴,不要提问,也不要疑惑,因为我也是纯属瞎猜,胡说八道。”
“这算哪门子破案?”韩赟开始心疼自己的俸禄了。
“那你听不听?”
苏青鸾双手负在身后,定定的看着韩赟,笃定了一副吃死他的模样。
看着这样的苏青鸾,萧九总是忍不住轻笑了起来,但转眼一看这六具尸体,他的心便也沉重了起来,苏青鸾说……这六具尸体,出自国公府!
韩赟想了想,干脆“罢了罢了”连说了几句,随便在石阶上蹲坐了下来,“本官病急乱投医,你瞎说也行,说出个子丑寅卯来都行,能破案就行。”
于是,堂堂锦城县衙的韩大人就这么带着他身后的一干衙役,此刻坐在郊外的小义庄里, 听着苏青鸾胡说八道起来。
苏青鸾满意的点了点头,她在这六具尸体跟前走了一遭,“有点复杂,先从哪具开始好?”她从最中间那一具尸体的位置停下,“你死得最久,就从你开始吧!”
“从这六具尸体身长量,三具皆为四尺五六左右的身量,从骨骼重量及身长看,其中三具男尸,三具女尸不假。”
“而为何先说这一具呢,此具尸体最为独特,其他五具尸体都是新鲜的,唯独这一具,她死去多年。”苏青鸾顿了顿,提醒韩赟,“还记得那具沾染了生土的尸体吗,便是深埋地下深层土壤多年才会有的,况且她的身上有愈久的香气,后来我才恍然,那是胭脂放久了的味道。”
“而能愈久弥香的胭脂少之又少,这其中不得不提一种叫做胭脂泥的胭脂。”苏青鸾唇边喊着笑,但是目光挪到那具尸体上的时候,脸上的笑却掺着一丝可怜。
她看着那尸体,仿佛看着一个认识了许久的朋友道:“我们来假设一下,据此二十年前,当年的牡丹楼里来了一位花魁,名唤颜秋水,惯爱用这胭脂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