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容,摆摆手:“甚好。”又道,“你且先出去,我与右丞有话要说。”
宋芷应“是”,飞快地抬眼,看到张惠眼底又是忧虑又是欣慰,他心下一酸,退了出去。
阿合马找张惠谈什么,宋芷不清楚。阿合马是出了名的jian臣,风评极为不好,宋芷心中约莫知道,张惠与阿合马关系不错,他前几年住在张府上时,便见过阿合马几次。
宋芷不由有些担忧,元廷在他心中,本就是伪廷,宋芷说不上多排斥jian臣,却难免担心张惠会为其拖累。
至于张惠是否与阿合马狼狈为jian,宋芷从心里上是不信的。张惠生活清俭,严于律己,亦从不纵容子女,对府中下人都极少责骂,这样的人,宋芷不信他是个jian臣。
可这却不是他能插手的。
宋芷退出来时,一转头,看到了张惠的儿子张遵诲,现任左司郎中。
宋芷作揖道:“张大人。”
张遵诲待宋芷也算亲厚,但他自己也有儿子,跟宋芷年龄相仿,张惠十分喜爱宋芷,对孙子张承懿却少了几分赞赏,加上宋芷又“不识时务”,不肯出仕,张遵诲心中难免对他有些不满。
张遵诲道了句:“来了?”
“你从父亲书房出来,可见着阿合马平章了?”
“见着了。”宋芷说。
张遵诲不知在琢磨些什么,想了想,摆摆手,道:“你没什么事可以走了。”
宋芷却没动。
张遵诲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宋芷解释道:“平章大人叫我在这儿候着。”
张遵诲看了他一眼,大概是在想阿合马叫他候着干嘛。
宋芷:“大人说,有差事要交给我。”
这下张遵诲看他的眼神更奇怪了:张惠交给他差事,他便不肯,阿合马交就肯了。
宋芷也没辩解什么,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原地,候着阿合马平章。
张遵诲稍作停留便离开了。
阿合马交给宋芷的差事并不复杂,只是命他画几个人。过了几日,宋芷按约定到了阿合马府上,阿合马却并未出现,接待他的是阿合马的管事,名叫库库,绿色的眼珠十分醒目。
这位库库人如其名,很酷。他面无表情地把宋芷引到花厅,道:“平章大人请先生稍坐,先生要画的人稍后便到。”
宋芷冲他拱了拱手:“多谢。”
库库眼皮也没抬,转头就走了。但阿合马府上待客之道到底是不错的,很快有婢女给宋芷奉了茶。
约莫过了一刻钟,那位库库又来了,将宋芷一路引到了后花园,随即一群年轻貌美的女子鱼贯而入,夹杂着几个面若敷粉的秀美少年。
库库道:“大人命先生将这些少年少女一一画出来,需得见画如人。”
画具颜料皆是阿合马府上提供,宋芷只需带一双手便可。接着,那些少年少女颔首低眉,一动不动地静静站着,任宋芷画。
少时,一名小厮凑到宋芷跟前来,替他捏了捏肩,旋即不动声色地塞了几两碎银子到宋芷腰间,宋芷正想推拒,那小厮悄声道:“先生莫急。”
小厮眼睛一瞥,看向那一队间一个约莫十四五岁的青衣少年,道:“那少年名叫喜童,这是他孝敬您的,先生收下便好,不必客气。”
宋芷闻言举目望去,喜童也正好抬眸看过来,对上宋芷的眼睛,喜童抿唇一笑,微不可查地颔首。
实话说,喜童的容色在这一群人中只是中等,但他一双眼睛圆圆的,无端生出几分不谙世事的天真,极具欺骗性。
他的面容,分明也是汉人,不知为何竟落到这等地步,着实可怜。这时那小厮又在耳旁说:“都是苦命人,这喜童听闻是被掳来的,家里人都死绝了,就剩他一个。”
宋芷抬手止住他的话头,道:“我都知晓了。”将那几两碎银子还给小厮,“这些你还给他。”
小厮知道事成,眉开眼笑地走了:“多谢先生体谅。”
待画到那喜童时,宋芷便手下微微一顿,将画上的人稍作修改,看上去还是喜童,却无端端比真人更勾人了几分。
要画的少年少女统共有十几个,宋芷一日没画完,翌日接着画。待他画完后,管事库库拿了几张银票给他,说是赏钱。
阿合马这两日似乎在忙,方才得了空,随手看了宋芷画的写真,把人叫去赞了几句,又问宋芷:“你若是肯,我便向兀鲁忽讷特讨了你来,到我府上,替我办事,我绝不会亏待你,如何?”
宋芷心中吃了一惊,到底还算沉着,恰到好处地表现出几分惶恐来,连忙跪下伏低身子道:“小人惶恐。”
“大人赏识,小人感激万分,本不该推辞。”
“可小人自幼父母双亡,被张大人捡回府中,悉心教导至今,张大人就像小人的祖父与老师,小人、小人实在……”
阿合马听他说得情真意切,也不便再从张惠手上抢人,摆摆手道:“倒是我强人所难了,你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