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帮小派?打个秋风而已,江湖中人嘛,大家都理解。”
耍无赖耍得这样理直气壮的,寻洛就见过这么一个。
晚饭时分,住东小院的人过来一起凑成了四桌,就在这梅花树中间落了席,顺便也能听得见隔壁正院中觥筹交错的热闹。
这院里的人都自知地位不够,立时分成了两类人。一类吆五喝六肆意放纵,仿佛有酒天下亲;还有一类沉默着,跟自己人一起守着一亩三分地,一步不愿踏出去。
庄九遥像是感觉不到四周气氛似的,在角落自酌自饮,寻洛不动声色打量一圈之后,也完全不再理会周遭。
一顿饭将近末尾,邻桌一人突然暴怒,站起一手掀翻了桌子,大喝一声:“小子找死!”几招出手,逼得一个少年退无可退。
那少年本不愿出手,见无后路了,尚被步步紧逼着,只得顶上去,抽出了腰间双刀。两人顿时剑拔弩张地对峙起来。
那一桌有人退至寻洛身旁,一人问:“这是怎么回事?”
另一人答:“那铁锤帮的老头子是邢家山庄的旧识,说起灭门案,骂了药王谷,那少年就不开心了。”
这边事情首末还未弄清楚,两个人已打起来了。一时间碗碟乱飞,寻洛挡在庄九遥前面,伸手拦住一只直冲他面门而来的酒杯。
旁边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将飞出战局的东西又扔了回去,场面一发不可收拾起来。等到几张桌子全被掀翻,动静终于惊动了正院里的人。
一柄长刀横入对局,隔开那老者的铁锤,刀柄反过来刚好撞在少年胸口,二人齐齐后退,院里登时静下来。
吴柏行长刀一收:“二位有话好说!”
这武林盟主年轻时也是武林中少见的美男子,如今年过半百,气质变得浑厚起来,倒更显风度。
少年愤愤地捂住胸口,对着吴柏行一抱拳:“对不住吴大侠,可这老伯血口喷人。”
那老头哼了一声:“我说错了吗?药王谷主就是个狗娘养的,灭了邢庄主一家便不知所踪了,定是拿走了邢庄主蛊王的制法,准备称霸武林呢。”
庄九遥听见这话噗嗤一声笑了,寻洛瞧他一眼没说话。少年气得面红耳赤,半天挤出一句:“你亲眼见的么?”
“能给邢家下毒的你想想世间能有几个?小子你敢说那碎殷不是药王谷的东西?”老者唾沫横飞,“那什么劳什子破谷主,分明就是心里有鬼才封了谷跑路,你这小子这样维护药王谷,是也怀了一分祸乱武林的心思吗?”
这可真是欲加之罪了,少年是个心性厚道的,此时一双圆眼瞪着,涨红了一张脸,说不出话来。
于吴柏行来说,这节点实在特殊,死的是自己的结拜兄弟,有嫌疑的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又碰上自家女儿大喜。他本就一个头两个大了,此时被人如此一闹,心气更加不顺起来,却也不愿失了体面。
毕竟是在江湖里应付惯了棘手场面的,他立时对着那老者一抱拳:“老哥哥息怒,药王谷一向特殊,不在我中原武林盟中,同样不归属朝廷,几乎不问世事。这灭门之事若真是谷中人所为,天下英雄定不会坐视不理,只是如今尚且没有确凿证据,只凭山下一桩碎殷中毒的案子,也不能断定任何。请老哥哥给我一个面子,明日小女大婚,礼成之后定当给诸位一个交代!”
那老者一听,粗气一出,睨了少年一眼,拂衣而去。
吴柏行转身对着院里的人致歉,又对着那少年轻点了一下头。
少年没料到盟主如此没有架子,不由得受宠若惊,赶紧后退两步还了一礼,目送着吴柏行离开了。
身后有人轻声议论:“听说盟主当年被那谷主救过一命,指不定是偏袒呢。说着调查,拖着拖着,等时间一长,大家都忘记邢家山庄了,或者铁锤帮主过世了,谁还去追究到底?”
另有一人讥笑一声:“这话你方才怎么不当着那老头说?”
闹剧一场,如此便散了。庄九遥从始至终一脸看戏的神色,寻洛无奈地看着他,语气倒还平静,细听竟难得带了丝调侃意味:“这药王谷到底得罪了多少人?怎么人人喊打喊杀的?”
庄九遥轻笑一声,半真半假回道:“按照自己的心意和规则做事,就是会惹人恨的。”
他说着便要回房,路过时拍了拍那少年的肩膀,指指他虎口上震出的伤口:“下次对方兵器若是重了别硬拼,既然用着弯刀,就得要学会以柔克刚。”
少年怔怔,他心性过刚,本不宜学弯刀,这话以前师父也对他说过。面前这人让他一下念及从前来,此时倍觉自己伶仃,于是有些恍惚,只低低应了声:“多谢。”
寻洛跟在庄九遥身后,也对着那少年点了一下头。少年忙回了一礼,蒙头蒙脑地看着两个人走远了,等周围人慢慢散掉,才收起一双弯刀进了屋。
入夜之后,燥热了一天的空气凉下来。夜深人静,寻洛腾上了屋顶,看见已坐在上头的庄九遥。
他上前两步坐在他旁边:“这么晚了在这里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