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他保持着密切联系的那个人,身在要职,而他们彼时想的是,汪易昌或许料不到,事发时会由北镇抚司和西厂一起来查。
这话,今日一样可以放在张显阳的身上。
就是因为他根本没料到,所以在知道是卫箴与郑扬同行后,自乱阵脚,之前的部署和规划全都被打乱了,不得已才出此下策,选择了杀人灭口。
毕竟,死人是不会跟他对峙的。
而一旦牵扯到了蒋招,郑扬要避嫌,最好不要掺和进来,这对他来说,也是大为有利的事儿。
然则这一切都不过凭空猜测,只是惘然而已。
谢池春有些丧气,可更多的还是担忧:“我们也只是猜测,总不能凭着这些猜测,就拿了张巡抚来问话的。他算是首告,又是巡抚,走到哪里也没这个道理,就算是你和郑公,他也完全可以上折子参你们。”
“所以现在只能等。”卫箴拍了拍她肩膀,示意她放松些,“跟你说这个,是想看看你怎么想怎么说的,加上也总该对张显阳有个提防。”
“等?”谢池春仍旧愁眉不展,脸上写满了凝重二字,“等郑公的人查清楚京中形势吗?可那日也说了,未必说汪将军与京中没有联系,就一定没有通倭。”
“除此之外——”卫箴却扬了唇,那笑又不达眼底,看起来有些诡异,“等张显阳查汪易昌的药。”
她呆了呆,又吞了口口水:“是等咱们的人来回话,看看到底谁想背后捣鬼?”
“也不单是如此。”对于她的聪慧,他一向清楚,只是现在看她更不同,私心里便还要想,两个人简直是心有灵犀。
他这里说了上半句,她立马就知道他后头要说的是什么,压根儿就不用再多做解释,这感觉很微妙,却意外的好。
卫箴脸色越发柔和起来:“其实我有很多要怀疑的人,甚至包括汪家的大公子汪祺,只是这些都是后话了。还记得我跟张显阳说的那句话吗?”
他话出口,她脸上却全是茫然,想来也是了,他跟张显阳说了那么多句话,谁又知道他此刻指的是哪一句。
于是他又笑着揉她:“现在查药方药渣,十有八九,什么问题也查不到。”
“他如果心中有鬼,反而会送出来一张出了问题的药方,再拿上些出了问题的药渣,再来找我们?”
其实卫箴想的也差不离是这样。
人心是复杂的,刚才他也没说什么,张显阳就那么激动,他开口说起汪易昌的药方和药渣时,张显阳脸色就明显有变化的,那变化很细微,恢复如常也很快,卫箴下一个瞬间再去看,就已经看不见了。
要不是他笃定自己不会看错,说不得真得会以为是他自己花了眼。
诚如他和谢池春说的一般无二,他不是只怀疑张显阳,也不是就非要咬死了张显阳。
那句话,其实不过是把张显阳的后路给堵死了而已。
“他如果拿着出了问题的药方来见我,也不一定就是他杀的人,只能说,他的嫌疑就更大,毕竟做贼心虚,还是得看咱们的人能不能拿住可疑的人,还有届时张显阳的态度与举止,再加上——”他收回手,两只手又交叠着放在了桌上,时不时的敲一下桌面,“郑扬的人之后可能从京城传来的消息,还有张显阳说的那些银子,这种种加在一起,等查明白了,大概其,就知道是谁在福建捣鬼了。”
可谢池春莫名觉得,事情未必有那么简单。
“我此刻却觉得,事情远比我们想的要复杂得多。”她嘴角往下一拉,“而且关于张巡抚,是因为你先怀疑了他,所以之后发生的每件事,你都会不自觉就往他身上想,在我看来——”
谢池春大概怕卫箴不高兴,特意又解释了两句:“不是说我未曾对他起疑心,只是蒋招在说那些话的时候,自己也是不清不楚的,他的话未必可以尽信,我便姑且一听,暂且不为他所说而影响,这是我一贯的做派。”
卫箴哦了一声,倒给了她个真心实意的笑:“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生气,你信了也好,不信也好,都没什么,你只管说你的,不用特意跟我解释这些。”
他这样说,反而弄得谢池春怪不好意思,像是她做贼心虚一样,还先同他辩解一通。
她面上讪讪的,眼神也躲了躲不再看他:“打从一开始,就换个思考的方式去想呢?张巡抚是真的查到了那些银子出了问题,从而以为汪将军通倭,正经来说,那些银子如果最后真的流向了旁人说不清的地方,确实耐人寻味。而后来张巡抚所做种种,不过是他性格使然,对郑公,也许还有蒋招的缘故在里头。”
她稍顿了下,缓了口气:“他一心以为汪将军通倭,而蒋招却处处偏帮着汪将军,跟他不对付,他大概连蒋招也一起怀疑的,蒋招又是郑公的人,郑公今次一起到福州,他保不齐连郑公都怀疑了,是以故意激怒郑公,又甩手走人,让你第二日一早再去巡抚衙门,细说这件事,实则不过是想撇下郑公罢了。”
若然要这样说,并非是说不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