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化长公主生前婚事不顺,可从未与宫中告状诉苦,可宫闱之中众人皆是耳聪目明之辈。只是这终究是公主府私事,连公主都藏藏掖掖,皇家就不好插手。皇帝或多或少都知晓一些长公主的委屈。往年对乐驸马这位温吞含糊,后宅不修的姐夫十分不顺眼。不顺眼到了什么程度?前些年在外带兵刀山血海里闯时,想起来有这么个姐夫还在朝中吃着清闲俸禄,皇帝就特意差人给驸马安排了官职。底下人知晓皇帝的想法,自是有样学样,想法子叫乐驸马有苦说不出。人家驸马都是些清闲有钱的官儿,到了乐驸马这儿,恰恰相反。皇帝的授意之下,底下人特意给驸马爷寻了个俸禄低,吃力不讨好的活儿。偏偏明面上还是惹人羡慕的清闲职儿,驸马的苦楚连自己亲娘亲兄弟都不知晓。以往是以往,如今这天儿要变了。为郎舅时,能折腾看不顺眼的姐夫,可如今当了女婿,就有些束手束脚了。日头尚早,卧床尚未病好的乐蛟就被内侍公公们恭恭敬敬请去禁中。乐老夫人颇为忧心忡忡看着禁中抬来接自己儿子的轿子:“这是如何?不年不节的,老小如今也没什么官职儿,可是出了什么事儿了?”两个媳妇儿安慰乐老夫人,亦是安慰着自己:“驸马往日战战兢兢,最是本分不过的人,能出什么事儿?那可是禁中的内官,若是出了事儿,还能如此抬着轿子伺候着?母亲便放心吧……”另一厢被众内官抬进显阳宫的乐蛟,如今可算是如坐针毡。他面容煞白,抑制不住般颤着臃肿的身子,险些叫抬着轿子的内官以为这不是去往帝王宫殿之路,而是将他抬去什么断头路。内官们只得安慰驸马。“驸马爷安心,陛下金口玉言,吩咐奴才们好生引驸马入殿,设宴请驸马呢。”可乐蛟听了,却更是惊恐。只觉这是一场鸿门之宴。否则他如何也想不出,皇帝为何对自己这般看重?软轿一路抬到显阳宫正殿门前款款停下。驸马在殿外停轿整理衣袍发冠,端正妆容,而后被内官们引着,入了正殿。乐蛟一路无声,入了内殿,服身便拜。脑海中闪过无数天子勃然大怒,将自己投入昭狱严审的片段。更闪过无数自己宁死不屈的片段。“臣叩请陛下万安。”饶是如何,他都未曾想过,天子这日竟是和容悦色。甚至迈下玉阶,亲自扶起自己。乐蛟低着头,不敢抬眸直视龙颜。只觉当今天子身量高广,无需抬眸便能察觉到令人胆颤的天家威仪。察觉到那双幽绿龙眸注视着自己,乐蛟磕磕巴巴道:“陛、陛下…臣、臣惶恐啊……”皇帝浑厚的声音,笑道:“来,给爱卿赐座。”乐蛟生平头一回得到皇帝和善相对, 甚至尚大监亲自给其搬来座椅,端来酒水。究竟是什么事儿,能叫九五之尊对自己如此……他抹了抹发鬓的汗水, 只觉坐如针毡。半晌功夫, 君臣相顾无言。终于, 乐蛟忍不住反复折磨, 壮着胆子问道:“不知陛下寻臣来, 所为何事?”隔了会儿,听上首天子低沉嗓音, 竟是连半点儿循序渐进的话也没有。“素闻爱卿之女, 柔嘉之姿。朕欲以后位聘之, 妄卿容允。”上首说这话的乃何人?九五至尊。说句不好听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他如今看上了一个女人, 肯放下身段朝那娘子的父亲求娶, 这该是给了驸马多大礼遇。若是往常,驸马爷知晓自己要当国丈……不不不, 他可从来没想过, 毕竟二人差着辈分。驸马许久找回神志, 此时此刻仍抱着一丝希望问起皇帝:“陛下说的是我哪个女儿?”一说完, 瞅着皇帝渐渐凝重的神色,他恨不得将自己的方才的话吃回去。他是有女儿, 还不止一个。
可除了鸾鸾,一个不过十二岁大, 另一个更小, 只有六岁。他问这话,是侮辱谁呢?不是她们, 还能是谁?总不能,总不能……驸马爷一时想明白过来,手中滚茶一抖,撒了自己满袖。素来胆小怕事的驸马爷,这回倒是梗着脖子,一辈子所有胆量,今日尽数用上了。他出席朝着皇帝重新行叩拜大礼。“陛下抬爱微臣,臣长女和离之身,万不敢当以中宫之尊,请陛下另择佳媛以立中宫才是!”求婚被拒,皇帝眼中温色并不消减,只是眸光慢慢从乐蛟惨白的面上移去殿外。日光明晃晃的耀眼。他轻叩了下桌案,命内官送人。“此事驸马回府去仔细思量,想好了再回朕。”乐蛟不同意便不同意吧,他只是支会乐蛟一声罢了。尚宝德送了驸马一路,小半个时辰后,才转身回禀天子。“驸马许是一时没接受过来这等身份的转变,过几日接受了便好。”皇帝闻言,并未说什么。对乐蛟,无需他做什么,只要重要时不出差错便是。皇帝并不担忧乐蛟不会同意。并未再理会这事儿,反倒是抽空批起折子来。他批折子极快,小半个时辰就批完了一叠,只尚宝德见主子爷这般cao心,日夜无休,心中总跟着着急。想来明日册后旨意一出,朝廷还不知要乱成什么模样……主子爷与夫人二人这一路走来,一路的艰辛他们可都是有目共睹。如今眼瞧二人事成,焉能不欢喜?尚宝德甚至连太后都记恨上了。暗地里骂着太后成日惦记着皇孙皇孙,却又阻拦陛下迎娶娘子,真当皇子是从地里蹦出来的不成?别人不知晓,尚宝德总是知晓的。如今后宫唯一一位的妃妾,位分究竟是如何得来的!若非必要留着她,主子爷只怕瞧见她都觉得污了眼睛。这般,太后还整日做着沈婕妤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