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开始接受这个委托是为了钱,后来是为了证明我自己的能力,但到了最后,我的确是为了他好。当你看到一个人浑身是伤地躺在你面前,每一个伤口都在不住地往外冒血,你唯一能帮他的就是让他快点把血流干,彻底解脱。你可以认为这是狡辩,但我告诉你,自己身上的痛,别人是帮不上忙的。说一千句一万句安慰的话,都是废话,除了自己一个人隐忍,毫无办法。”
他惨然一笑,象是在告诉清孝,又象是自言自语:“痛是一个人痛,死是一个人死。谁能帮你?没有人。不要把自己当上帝。”
清孝沉默着,看着屏幕上的阿零。没有身份的约束,不再有过去的牵绊,在阳光下嬉戏的阿零展现出生命最本真的一面。他应该有二十五岁了吧,但看起来就像个孩子。不用思考果然是青春常驻的最佳办法呢。
或者这样过一辈子也没有什么不好。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受世俗藩篱的束缚,在纯粹的二人世界里体会永恒……
只是这样一来,自己和忍又有什么不同?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淡淡地道“不要把自己当上帝,这话说得很好。既然如此,我有什么权利夺走他的记忆、他的思维,按自己的意愿为他安排一生?人活着就有痛苦,难道小孩子一生下来就把他掐死?”
他直视着忍,笑了笑,道:“你说我是只会直线思维的单细胞动物,大概我真是这样的人吧。一旦确定了目标,很少人能让我改变主意。至少,这个人绝对不是你。”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忍,目中已经有了一丝轻蔑之意,微笑道:“这三年我辛辛苦苦找寻的是小羽,不是一个木偶。”
说完这句话,他已准备结束话题,收拾好东西,径直向门口走去。
然而身后传来忍的一声叹息,幽幽的似有无限感伤:“让死者复活,让灵魂重塑,对于创造者来说,自然是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但你有没有想过,一个木偶有了心,他会快乐还是悲伤?”
清孝身形一滞,但他并没有回头,反而加快脚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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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孝几乎是逃一般的离开了那间地下室。不管忍过去做了多少恶事,但清孝能够感觉得出,他说的那些话里有真实甚至真诚的成分。但惟其如此,越发痛不可当。
是的,越接近真相,痛苦也就逼得越近,那些笑容终将失去,那些单纯的快乐将永不会回来。
在他与他之间,注定横亘着厚厚的血痂,如果他执意要找回那个失去的羽。
他霍地推开门,迎面便见着阿零正扶着家具练习站立,就像他刚刚离开时那样。看到他进来,阿零展颜一笑,露出一口白白的牙齿:“主人,阿零正在练习站立呢。”
一边说一边扶着家具走了几步,然后停下来,歪着头看着他,象是在等待他的赞扬、
清孝静了一下,细细端详着微笑的阿零。阿零正背对着阳光站立着,身后是半开的法式玻璃窗。微风正从窗外吹来,浓绿的树叶摇曳生姿。在阳光和树影的衬托下,阿零的身形显得异常纤细Jing致,有种游离于尘世之外的感觉。
清孝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应该是承认现实的时候了。这一幕田园牧歌似的画卷只是虚象,冰层正在裂开,下面寒冷汹涌的激流才是真正的人生。他是被胜利的喜悦冲昏了头脑,还是潜意识就拒绝去用心观察,为什么只看到阿零的点滴进步,却忽视了对方对自己的依恋正在逐步加深?
他只是一味乐观,觉得阿零违背自己的心愿正显示出某种觉醒,为什么竟然看不出这只是阿零讨好自己的方法,因为觉察出这样做会让自己高兴,就像严格遵守戒律会让忍高兴一样?
清孝苦涩地笑笑。在意识到对现实的无能为力时,他总喜欢微笑。小心翼翼地遮掩起所有的伤口,假装一切还能够得救。
他微笑着俯下身去,看着阿零的眼睛:“你一直在练习站立么?在我走了以后?”
阿零的笑容有些僵硬,垂下了眼皮,毕竟还是不惯说谎:“主人……”
清孝温柔地掰开他的手。手很干净,清洗过又戴了手套,没有一点食物的残渣。但他显然忘了照镜子,鼻尖还残留着白色的糖粉。
清孝给他拭干净,道:“我在问你,我走了以后你一直在练习站立么?”
阿零小声地道:“练习了一会儿……主人,阿零的脚很疼!”
清孝沉默了片刻,没有理睬阿零明显的撒娇,慢慢地道:“其实,你并不喜欢练习直立,更不喜欢站起来走路,是吧?”
阿零委屈地道:“那样很辛苦的,阿零跪着做事做得很好……”
清孝陡然直起身来,动作幅度之大让阿零吓了一跳。他惊惶地看着清孝冷凝的面孔,一下子扑到清孝怀里,叫道:“主人,您生气了吗?您不会不要阿零吧?”
那温暖柔软的身体抱在怀里,带来难以言喻的亲昵滋味。都说有一个怀抱可以依靠是多么幸福,有谁知道被人全心全意地依靠也是一种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