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杂着尘埃刺激得清孝面部生疼。但他丝毫不为之所动,把握方向盘的手稳定有力,见车超车一路狂飙,黑色长发被风吹荡得猎猎起舞。
“但你有没有想过,一个木偶有了心,他会快乐还是悲伤?”
其实,清孝是知道的。很久以前,清孝曾经看过一个舞剧。Yin暗的舞台上,年老的巫师吹起了风笛。一个偶人缓缓起身,伴随着笛声开始起舞。他叫彼得鲁什卡,是街头木偶剧中永恒的丑角,因巫师的笛声而获得了生命,并疯狂地爱上了同剧组的芭蕾舞女演员。
然而这样的爱情注定得不到回应,他在癫狂和嫉妒中被杀,观众哗然。老巫师捡起了木偶的碎片,向观众示意那只是个木偶。这时灯光转暗,观众散去,而彼得鲁什卡的幽灵却在剧场内盘旋,如痴如狂的笑声经久不息,象在嘲笑赋予他生命的巫师,又象是在嘲笑他自己。
槁木的身躯,怎么能承载过于纤细敏感的灵魂?尽管他是那么聪明,只听过一次风笛声就学会了爱情。
清孝放缓了车速,好像有风沙入眼,硌得他眼睑发红。太阳猛烈地炙烤着挡风玻璃,热浪象水蒸汽似的一波波地卷上来。
过于强烈的阳光让清孝有些晕眩,依稀又见到大学校园里那个淡漠孤高的学弟吉野羽。那青年总是独来独往,一副万事不萦于怀的模样,骨子里却比谁都在乎。虽然没什么钱,每件衣服每样东西都打理得干净整洁,不让别人看低。考试如有失误,表面上不说什么,却会日读夜读一定要争取最佳。他有口音,听力也不好,于是每次上课都有录音笔录下来反复听,务求一字不差,结果他的笔记反而是全班记得最工整最详细的……
不能想象,那么骄傲敏感的男子一旦恢复意识,会如何看待那一段惨痛往事。
但这一次,清孝其实是有机会改变这一切的。选择权出乎意料地送到了清孝的手里,如果他愿意,可以帮助羽摆脱这不堪的命运。记忆可以封存,灵魂可以沉睡,那灿烂明媚的笑容可以永永远远地持续下去,不会消失。
他与他,可以成为一对最让人羡慕的情侣,因为他们之间不会有误解和背叛,不会有猜疑和妒忌。
天知道他有多喜欢吃那男孩为他亲手做的饼干,爱人做的东西便是世间独一无二的美味。
天知道他有多喜欢为那男孩拭干净手和脸,就像给心爱的小猫洗澡装扮。为自己喜欢的人做这做那,本来就不会腻烦,只会高兴。
就连那些一开始觉得会让他作呕的游戏,实践下来也不是不能接受。打屁股而已,真的打下去还很……爽。
至于□地卖弄风情勾引他,啊,上帝!可不可以说他其实很愿意被勾引?如果不是考虑到乘人之危,每天被勾引一次,好吧,就算是两三次,也无所谓啊。
不,他并没有改变主意。忍在某种程度上说对了,他就是一个只会直线思维的单细胞动物,答应了别人的事情就必须做到。他仍然相信,每个人的生命都必须由自己负责。仍然相信,除了上帝,没有谁有资格为别人安排一生。
但他仍然会疼惜,会担心:到了这一步,自尊心那么强烈的羽该这样重拾人生?
入眼的风沙让他难受得有流泪的冲动,清孝不得不在道旁停下车来,休息了一下,想着经历过的这些事,这些人:
——他能够承受么?
——你舍得放手么?
——让他就这么走出自己的生命,被过去所束缚,被噩梦所缠绕,从此在黑暗中挣扎哭泣,就像那天被关在书房门外茫然失措的小奴隶?
过去几周的点点滴滴,象连环画一般在清孝面前打开。他还记得那个宁静的夏日午后,空气中飘溢着香草和蜂蜜的甜香。那男孩回过头来,眼里带着梦幻般的色彩,将面团送到他唇边:“尝一尝,甜不甜?要不要再加点糖?”
他还记得那男孩笨拙地亲吻他的模样,小鸡啄米似的轻点他的面颊,痒痒的象小虫子爬……
如果他愿意,那田园诗般的日子便可以继续,他们可以快乐无忧地生活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感觉热泪正在涌出,心在一绞一绞地疼痛,几乎让他不能呼吸:
——那些甜蜜,那些美好,原来都只是,来自魔鬼的诱惑。
********************
***************************
阿零孤零零地伏在地板上,想一阵子哭一阵子,哭累了便睡一会儿。主人不在家,哭得再大声也没人听见。
——就算听见了,也未必会理睬。
想起昨天主人冷酷的脸,阿零就止不住心寒。新主人总是一副脾气很好的样子,从没有认真罚过他,一直在有意无意地包容他的过失。他甚至还有一种感觉,觉得新主人看到他违背命令的时候显得特别高兴。与其说是主人,更像是个哥哥,常常挂着兄长看着调皮的小弟弟那种包容宠溺的微笑。
于是他常常会故意犯错,就为了看看新主人露出那种无奈而开心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