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下重担,说是自己最为有数,瞧他那自信样儿,顾恽笑了一下没上心,结果第二日王府的福全管家亲自来了一趟,身后跟了一大拨男女老少,说是使唤的下人,轻松的像是从热闹的早市上提了一篮子萝卜来串门似的。
顾恽被这阵仗弄得脸皮一僵,百般退却却耐不住福全管家意比金坚的上赶着,讨价还价最后只留下三人,一个烧火老妈子,一个看门的老大爷,还有一个总揽大小杂事的管家,是个气质沉稳的年轻男人,来了之后,便改名为顾玖。
自此,赵子衿成了顾宅的常客,早起等他一起上朝,翰林院散值后暂别,不到一个时辰又来叩门,说是白日里读了些什么不甚明白,需要师傅答疑解惑,将人放进来后,才发现身后的赵全还带着雕花食盒,里头装着Jing致的小点,都是带给他的美味吃食。
晚上赵子衿会在顾宅里小坐两个时辰,往往并没什么问题,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不是随意翻翻兵书阵谱,就是执了卷诗经Jing华本,顾恽揪头一扫,里头竟全是山盟海誓,诸如死生阔戚与子成说、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曰不见兮,思之如狂、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每逢这时,顾恽就当真成了高一辈的训德授业师傅,丢了墨笔站起身,负了手立在他身旁,自上而下俯视赵子衿,故作正经里掩不住八卦兮兮,长辈似的假严肃:“子衿,你可是看上了那家的好女子,却碍于种种无法向人表明心意,无妨,且说与为师听听,兴许为师能给你出出主意……”
那人只是抬眼深深的望着自己,白日里天真无邪的眸子被烛光蒙上一层琉璃似的光,静水涟漪般悄然流转,摄人心魂,他像是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将将哽在嘴边,最后变成一句呓语似的叹息:“阿恽,我不敢告诉他……”
模样半是惶恐半是绝望,看的顾恽心虚无比,他本是随口胡诌,闻言心下大奇,之后百般打探,那厮闭嘴的蚌壳似的一声不吭了。
许季陵近来越发清高,连正眼也不愿看自己,见面就冷言冷语的甩出一句:“子安,你别和赵——怀南王走的那么近,当心被拖下浑水。”
顾恽摆摆手说知道了,一转头,又对着凑上来的赵子衿笑的和颜悦色,将许季陵气的七窍生烟。
顾恽不是不清楚,不是不想躲,而是没法躲。
他入朝不过半月,就已经明显察觉到势力悄然分成两股,一脉支持皇上赵愈,另一股却坚守祈王赵秉,就连他师傅文丞相,看似中立,暗地态度也是支持那个神秘英明的五皇子。有朝官多次半夜敲开他府邸,隐晦表明来意,希望自己能站在皇上这边,好像是自从那以后,赵子衿就每日必到,门神似的将一干心怀叵测的人一一挡了回去。
赵子衿就像是个金贵的砝码,拉拢他就等于拽住了老王爷手里的半枚虎符,搁在哪边,另一边就会高高翘起,一败涂地。自己和他走得近,有人喜欢拐弯抹角曲线救国,自然不过放过,被人将自己和赵子衿挂上同样的草签,面前就是两条路,要么荣华富贵,要么死无葬身之地。
耐不住许季陵冷嘲热讽,顾恽虽然粗枝大叶,却也能察觉到赵子衿看他的眼神不一样,好几次撞上他出神,定定的盯着自己,目光深处像是藏着浓到渗人的欲望和克制,再细看又呆呆傻傻,幻觉似的。
顾恽每次刚刚硬下心肠,赵子衿就像是掐点撒娇一般,拿黑如点漆外头罩水光的可怜眼神儿瞧他,影子似的走哪跟哪,不知怎的顾恽又对他说不出狠话,像是上辈子欠了他一屁股债,凭的低他一等。
今儿个大清早,赵子衿便眼巴巴的等在门口,雾气露水沾shi了半身衣裳,也不知道进马车里等着,赵全木桩子似的杵在他身旁,也是一副半shi不干模样,看样子等了不止一时三刻。赵子衿双眼发直的盯着门口,一身暗红衣裳站的笔直,目光却发散着不知道在想什么,隔着雾气看过去,竟然有些心思重重。
顾恽抬眼见他就是一愣,这才记起昨日这傻子兴致勃勃的说要和他一起去城外,自己只当他孩子心性随口说说,还有些好笑的问他跟去作甚,谁知那厮一本正经答道:“听说乌垣来朝的使者是个色胚,好男色,武功又不赖,我怕你吃亏,得跟着保护你。”
约莫这神乎其神的楚郎中确实妙手回春,十天半月不到,赵子衿说话是越来越溜,丢开那些拖拖拉拉的断续迟疑语气,顾恽才发现这厮有副好嗓音,声若醇酒,悠长低沉,若不是他时长胡言乱语口无遮拦面露稚相,谁瞧着不是一绝世佳公子。
顾恽誊写的笔尖一抖,崩溃:“你又是从哪里听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赵子衿装傻充愣半月,还是未能将撒娇扮嫩之术习得炉火纯青,脸色再度僵一瞬,继而孩子似的不悦道:“早朝时赵全等在外头,听路过的公公们小声议论,说消息是从幽妃宫里头传出来的。”
顾恽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嫉妒别家孩子花衣裳好玩具的童子,道:“原话呢,就是如此?这太监胆儿也忒肥。”
赵子衿趴在桌上,伸过手来状是要拿他手中的笔,动作却停在顾恽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