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冰的模样,远远地背过身去,毫无眷挂地越走越远……
赵辉猛然坐起,瞪着窗外黑沉沉的暗影,心跳如擂。那样生动,那样切近,那样逼真,那凛冽的切肤之痛,竟……是个梦。他紧握shi冷的领口,好半晌才缓过劲儿来,却再睡不着,恍恍惚惚下了地,茫然点起那一盏,飘渺的枯灯……
第三十四章
第二日一早,才刚蒙蒙亮,赵辉便捱不下去。揣了李氏的病历本出来,慢慢踱到村口。一径走到断魂岭前的山塘边,独个儿坐下。
塘子已经裸出了底,淤黑的泥层豁开一道道深长裂口,卡着些干吧的鱼尸和垃圾断枝。唯有中心极洼那处,还剩下摊粘稠的糨子苦撑着晾晒。他合上眼帘侧耳倾听,仿佛又听见了若干年前清亮的水声,水里面疯疯癫癫,纵情的嬉闹。
那日子多美,一样是吃不好穿不暖,却,那样快活。而今,哪怕是怀里揣着个蜜罐子,都生怕打了摔了,都难以置信,辗转反侧不得安宁。习惯性的沉沉的灾祸感,像恒久不散的浑重的Yin翳,囊括了眼帘之外所有可见的光景。
太阳急吼吼地从云层里飚出来,漏出张亢奋过渡的焦烂的脸。空气一片紧接一片躁乱地震动,干巴巴飞扬得到处都是,冷冷地卷起些粗粝的碎屑沙石,一把把地四处抛撒,撒出一阵阵哗哗的猝响。
赵辉不耐地站起身,手遮住眉睫眺望村口。不过等了一时半刻,那心就怦怦地跳个不休。直至那熟悉的高挑的身影,轻捷地映入眼中,才莫名透出口气。那人好像也看见了他,远远地便扬了扬手,像挟着一阵风,嗖嗖地掠过冷寂的山路,在荒凉的晨曦中飞快的,径直向他奔来。近了,又近了,他轻轻地闭上眼睛。
“咋地啦?!”纪康跑得浑身是汗,握住他肩膀连连轻摇,嗓音都变了调:“你在这儿干啥?出啥事儿了?”
“没事儿啊,能有啥事儿?”赵辉噗一下睁开眼:“才想起来,我妈眼药用完了,正好,”他转过身,拉着那心急火燎的傻蛋往前走:“跟你一道儿下山,我去帮她开几只。”
“开药?”纪康拦住他,疑疑惑惑:“本子呢,我给你带上来不行,犯得着自个儿又跑一趟?”说着捏起他下巴,凑上来细看:“到底咋了?眼圈儿都黑了,你快说呀,你急死我了!”
“真没啥……”赵辉去掰他的手,却怎么都掰不开,掰着掰着,反倒一头撞进他怀里,哇地就哭出来。也不知哪儿来的泪,哭得肠断声嘶、痛心入骨都没法儿收清。
纪康吓得脸都青了,揽着他心慌意乱又拍又哄,又不敢紧着问。见晒得狠了,只得抱起人暂避到树影下,揉着他胸口一劲儿顺气:“歇歇,听话啊,快歇歇,你别吓我……你到底咋了嘛……”
“我,”赵辉哭得额角闷痛才勉强收了劲儿,哽着嗓子说:“我就,就是,想下山。”说罢瞅着那人,又一下笑了。
“下山?!”纪康被他急出一脑门子汗,啼笑皆非:“别想糊弄我。下山还不容易,那有啥可哭的?”除了昨晚,从小到大还真没见他掉过一颗眼泪蛋子。这一下哭得天昏地暗,换谁也不信呐。
“你,”赵辉呜一下竟又哭开了,脑袋拱进他肩窝里胡乱找碴:“你刚不让我去……”
“我!”纪康彻底泄了气,傻乎乎搂着那人不知如何是好。终归知道,老婆要闹别扭,那除了认错,说啥都是错。只得陪着不是小心哄着:“好好,我错了,错了行不。以后你想去哪儿,咱就去哪儿,啊,不哭了,不哭了,乖哦……”
赵辉揉了两把眼睛,倒不好意思起来。一骨碌爬起身,把人一推:“快走快走,别磨叽。”说罢便自顾自往山下跑了去。
“……”纪康抖着一襟子shi印苦笑不迭,那还有啥说的,只得追着那别扭家伙飞跑过去:“喂,你等我啊,用完就丢啊你?”
赵辉咯咯笑个不停,两人在山道上忽远忽近地追逐打闹,才刚过午就跑到了镇上。事情竟顺利得难以想象,起先是在路边站牌下碰上了出门溜达的二毛。闲聊了两句就听说镇上水厂这几日正好招临时工,待遇还不错。赵辉欣喜非常,如果赵芳能在水厂干,那工作环境既清净安全,又方便随时探望照应,就不知道有没学历要求。两人一商量,打算先去碰碰运气,于是立刻撇了长途车随二毛去看招聘启事。
搞笑的是,启示还没见着,就遇到了陪母亲逛街的程惠雯。老同学见面自然分外喜气,连那个没事儿就绷起脸的家伙,也难得露了回笑意。程惠雯自不必说,拽着赵辉问长问短侃个没完。眼看就要毕业了,她也不知道还能在这儿待上多久,两人还能再见上几回。喜笑之余,不免又添了唏嘘。
“回头再聊吧,”纪康见程惠雯被她妈拉开,小声说了句啥,看样子是想放下几人先走,赶忙说:“咱们先去看招工启事,怕赶不及。”
“招工启事?水厂的吗?”程惠雯果然问:“你们要来镇上打工?”
“不是我们,是赵辉姐姐。”纪康道:“十八了,人挺聪明,也能吃苦。”他笑着说:“**妈想让她出来锻炼一下,让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