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就偶尔转头去看他,过会儿笑了一声,叫:“哥。”
阮成杰一开始没理他,风从车窗灌进来,呼呼地带着春天的明媚气息。但等了一阵没有下文,他才有点疑惑地扫过来一眼。
阮成锋一只手把着方向盘,另一边肘弯架在车窗上,看起来轻松散漫。这人原本就生得好,眼下虽然一身打扮都平常,眉眼间却有种飞扬的恣意与快活。阮成杰望了他一会儿,忽然就想起当初在国内重见的那一眼。
那时的阮成锋衣着华贵气质出众,好像从没经过什么波折和辛苦,丝毫看不出过去十年里,这个人是在南部非洲经济最混乱的地方熬过来的。那时他以为阮成锋回来是为了争夺华瑞——也确实这么做了,兄妹两个从老爷子那里哄了一个副总一个董事的席位。
他如临大敌地防御着这两人在家族大权上的入侵,却没想到低估了阮成锋的野心。那一招釜底抽薪之计玩得漂亮,瞬间斩断他所有后路,永远不可能再有重新得回华瑞的可能。
但是他以为阮成锋迟早是要从阮云庭那里分一杯羹的,二叔家这一系本来就是阮鸿升的嫡脉,阮成锋甚至已经是唯一能站在人前的男孙。他留在非洲干什么?开辆破车,住个也就比农民房好点的城郊院落,日日和一些黑人面孔相对。
哦,他说过,他爱他。
阮成杰不怎么认真的想着,可惜爱算个屁。
就在这漫无边际的思绪里,陆地巡洋舰拐进了小路,修葺整齐的石子路尽头是两扇缓缓打开的铁栅大门,里头隐隐是漠漠青碧的草场,高高低低的树和灌木镶出条围边,树下仿佛有什么体格不小的活物伏着——
阮成杰的瞳孔微微缩紧了,他看到了狮子。三四头,或者更多。懒洋洋伏在树底下打着盹,偶尔有一头转过视线看着这辆入侵的钢铁机械,目光漠然冷淡。
他以前不知道自己是会怕这种大型猫科的,当初主理华瑞时,集团曾经助养过野生动物基金会,华瑞阮总怀抱幼年白虎和熊猫的照片还上过媒体头条。但就是那一次阮成锋带他“看狮子”之后,他才知道成年猛兽是何等可怖。而身边的这个人并不比动物来得更善良或者好相处,总之,这片蛮荒大陆的一切都让他不舒服。
但是现在没得选,所以隔着车窗的阮成杰也只是微微顿了顿呼吸,之后掩饰性地垂下了眼皮,面上神色依旧保持了淡然冷静。
阮成锋不慌不忙地拨转车轮,把车子拐进和烟叶田相背的分岔小路,一边开口:“别怕,这都是四五代祖上就人工驯养的了,乖得跟猫一样。”
阮成杰不怎么克制地瞥了他一眼,懒得去思考自己到底有没有怕。
车子停稳之后,一个人高马大的黑哥们已经站在廊下露出大大的笑容,牙齿雪白,皮肤乌黑,眼珠子非常亮,张开了手臂迎过来的架势,让阮成杰几乎疑心看到了一头山魈。阮成锋跳下车,仿佛和对方情深似海,大步上前去就是一个深深拥抱,两人亲昵至极的互相拍肩抚背,一看就是过命的交情。
就在阮成杰以为这俩准备直接入洞房的时候,阮成锋像是才终于想起身后还带来了个人,揽着黑哥们的肩膀把人强行拖过了几步,给他们互相介绍。黑哥们Saviour是Made家的次子,中文居然说得很溜,自称“老萨”。客客气气向阮成杰伸手,也随阮成锋叫了一声哥。
阮成杰挑了下眉,这跟他预想的不太一样,一个中国通不在他计划之内,但也不算什么大事。他来的目的就是要把该得的拿回来,不管面对的人是什么样。
老萨健谈而饶舌,带着兄弟二人进了屋子,穿过长而曲折的走廊时,就已经和阮成杰热烈显摆上了他曾经在中国进修过两年中文的履历,爬过长城、渡过黄河、喝过豆汁、住过吊脚楼,“我喜欢中国,神秘又迷人。”说这话时他挥舞着胳膊,肢体语言夸张地强调着。
阮成杰落在他身后一步距离,身侧是阮成锋,旁边这人显然已经很熟悉老萨的这一套,一路上只笑不语。而阮成杰这时慢悠悠开了口。
“陌生国度你需要一个好的导游,否则不过是‘入宝山而空归’,不得其门而入——这两句话你一定明白是什么意思。”
“万一不明白的话,我可以给你解释。比如中国烟草业进口前后这五年的全球配额和评级标准。”
***
阮成锋并没有把那两百多万很放在心上,尽管这笔钱对他来说不算是个小数。但是如果要花上很多Jing力和周旋才能讨要回来,并且与地头蛇交恶,他宁可去做点更轻松的事情。
不过阮成杰非要去死磕,他也不介意陪着。说到底,钱不重要,没事找事也不打紧,主要是得让这日子轻松适意地过下去。他知道阮成杰是谈判的一把好手,这从多年来他收集的那些资料上就看得很明白,这个哥哥,绵里藏针,野心蓬勃。温文儒雅的外表下面是一把饮血长刀,资本和利益双刃并行,华瑞地产从阮鸿升手上移交给他时不过是在前十前五的位置徘徊,是阮成杰带着这块招牌一往无前地坐稳了首位。
这期间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