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共计一小时五十八分钟。
然后他觉得自己有点撑不住了。
一局游戏就三十分钟, 他之前从来没有这种需要好几个小时一动不动、盯着一个中年男人堪忧的发际线发呆的经历。
“那个,莫兰, ”未记名挪动了一下,对耳机那一边的狙击手说,“我有个问题。”
这种在任务中间煲电话粥的坏习惯,可能也是跟死侍学来的。
未记名听到耳机那一边有一阵细小的响动,大概是莫兰调整了一下固定的姿势。
“问吧。”低沉的男声传来。
“任务取消的信号是什么?”未记名像向老师提问的三好学生一样,用十分认真的语气问道。
听到未记名这个问题, 莫兰选择了沉默,并开始反思自己雇佣来的人是不是真的质量十分不过关。
还是说美国的雇佣兵都没过‘反派注意事项101条’这种基本手册,不知道作为一个反派——或者反派所雇佣的杀手——是绝对不能这么没有逼格的吗?
看看自家这些罪犯,哪怕是业余招募进来的连环杀手、主业是开出租车,言谈举止也十分拿得上台面,一点都不丢反派群体的脸。
哪有这么状况之外的?
可惜这时候要是顺从心中所想、不去理他,最后怕是要出大乱子。
“如果夏洛克·福尔摩斯从医院楼顶上跳下去自杀,就不用执行任务了,”莫兰耐着性子解释。不过他怎么觉得这话一说出来,整个计划的逼格就降低了不止一个档次呢?
下次还是得找英国人,英国人话少还会装逼。莫兰默默地在心中给英国籍雇佣兵点了个赞。
“噢,”未记名恍然大悟,“就是那个长脸侦探。”
没错,莫兰内心十分认同,但是他架着狙击镜看医院天台上的情况,并觉得自己不能再聊天了。
“有实况转播嘛?”半晌的沉默之后,未记名又问。
有一种回答的冲动,有一种吐槽直播的冲动,有一种发弹幕的冲动。莫兰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意志坚定的军人、可以在一个位置保持不动四十八个小时的金牌狙击手。
直到他遇见了未记名(死侍)式聊天。
你是魔鬼吗?
不能再聊了,再聊扣工资。
莫兰拒绝再开口,并把耳麦调成了单向静音模式,干脆地防止未记名再用噪音妨碍他集中注意力。
未记名不再无谓地追问。他转而注意到华生医生好像在打电话,并且匆匆忙忙出了门。他偏转镜头,并从一个窗户挪到另外一个,时刻确保华生在他视野中。
华生的目的是一座医院,普普通通的建筑,如果硬要说有什么特别之处,大概就是因为咨询罪犯和咨询侦探两个人,在这一家医院的天台上进行他们最后的对决。
福尔摩斯与莫里亚蒂,lun敦最疯狂的两个人,侦探与罪犯。
莫里亚蒂设下一重又一重陷阱,从让媒体诬陷夏洛克开始,将舆论当做武器,现在他终于逼近他最后的谢幕演出了。
就在这个医院的天台上,莫里亚蒂要逼迫夏洛克自杀——他享受这种将生死的选择权放在夏洛克自己手中,然后看着夏洛克亲手把它打碎的感觉。
远胜过一把手/枪、一颗子弹,或者十颗。
‘承认吧,’他笑着说,‘夏利,我们杀人不需要粗鲁的热武器。’
游戏体验极差,是夏洛克·福尔摩斯此时的感受。
就像打游戏的时候,你明知道关底Boss是谁,却只能在通过一重重关卡之后,突然遇上一个打了狂暴加持、战斗力至少是平时三四倍的他。
当然,这里不能说莫里亚蒂的体型突然拔高成三米巨人,他甚至还没有夏洛克高,但他带来的消息,确实使他比平时难缠数倍。
“我有三个狙击手,”莫里亚蒂随意地开口,好像在谈论天气,而非说起三个人的生命,“分别在看着华生医生,茉莉小姐,和格雷格警探。”
高空中、毫无阻隔的烈烈风声使得莫里亚蒂的声音更难被听清晰。
或许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夏洛克需要百分百集中注意力在他身上:不仅仅是为了听清莫里亚蒂的条件,更加是为了分析对手每一步的用意。
莫里亚蒂享受侦探的注意力,这简直就像吸毒一样令他踩在云端。
“来,打个招呼,”莫里亚蒂举起手机,屏幕上是瞄准镜的画面,准心正对着华生的头,夏洛克知道这是实时转播,因为华生正在经过一个车站,这一趟32号车只有在每天下午三点四十五分准时,才会和17号同时在车站暂停。
现在正是三点四十五分。
“所以,你随时能杀了约翰,”夏洛克说,他语气很平静,一点儿也没有被威胁的焦急。
所谓‘高功能反社会’那种冷漠被他展现得十一分到位,如果忽略他藏在背后那只已经攥紧到指节青白的右手,就更有说服力了。
“是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