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的死因,又在祭渔岛上领受你所做的一切……这段时间经历的,比十几年加在一起还要多,想的太多,脑子都快不够用了。说起来,我有什么资格怪你呢?我的出生,本就非你所愿,凭空冒出一个十几岁的儿子,任谁都会难以接受吧。一个因为Yin谋和算计而来到世上的孩子,有什么资格去奢求父亲的宠爱呢?”
“阿扬,不是你想的那样……”严耀钦想要解释,却被卓扬轻描淡写地一摆手,制止住了。
少年软软仰靠在沙发里,用手指上的关节不断揉压着眉心,望向天花板幽幽诉说着:“你和妈妈之间的事,我毫无兴趣,不用解释了。我既不是你,也不是她,没有立场断言谁对谁错。我只是机缘巧合之下,降生到了这个世界,恰巧有个叫严耀钦的爸爸,又恰巧有个叫卓云的妈妈。活在世上,只有自己才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不是吗?摆在我面前的路很多,并没哪条是非走不可。我想要尝试一下有爸爸的滋味,想要回到严家来生活,想要得到你的喜爱,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得到了,我问心无愧,得不到,是咎由自取,与你无关。绑架我的人不是你,杀我的人也不是你。我不需要你的道歉,也无所谓原谅。爸爸,不需要特意做这些,没有意义。”
严耀钦凝神思索着儿子的一番话,明明每个字都清清楚楚,合在一起,却又好像听不懂似的。他半蹲在卓扬前面,将少年一双冰冷异常的手捉在掌心,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将它们暖起来:“阿扬,爸爸知道这是气话。你如果不介意,就不会在发烧昏迷时哭得那么凄惨了。我知道你是个要强的孩子,不肯示弱于人。你放心,从前是爸爸疏忽了,今后一定会好好保护你,不再让你吃一点苦,受一点伤。爸爸会将出生到现在欠下的所有父爱一道补偿给你!”
“我哭过吗?我自己的都不知道,真是丢脸!”卓扬不好意思地笑了出来,微醺之下,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弥漫着雾气,“怪不得,是我发烧的时候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吧……还好是这样。如果现在你逼问我到底是谁,我真的回答不了,我会觉得难以启齿。”
他的神色一阵黯淡,转而又倔强地扬起了嘴角:“算了,哭也哭过了,就不要再提了。死亡的滋味,不知道世上有几个人尝试过,即便说出来,也没人能够体会。不要再浪费时间去做什么,人生是我自己的,我又怎么会亏待自己呢?你看,死过一次都可以再活过来,证明我的生命力足够顽强。伤口再深,早晚总会有结痂、痊愈的一天,就请爸爸……不要再去掀开它了……”
-
严耀钦觉得面前似乎竖起了一堵看不见的墙壁,将父子两个干净利落地隔离开来。这让他想起卓扬口中形同束缚的玻璃鱼缸,金鱼们可以清晰地看到整个世界,却又永远都到不了。
此时此刻,他们面对着面,心也各自不受阻拦地袒露在外,却再也没办法贴合在一起了。
严耀钦的心里升腾起阵阵烦躁。他抽出一支香烟,希望烟草中的尼古丁可以帮助自己平复情绪,又忽然想起卓扬就在身边,不得已将烟揉成一团,随手抛进了垃圾桶。毫无办法之下,苦笑着叹了口气:“怪不得呢,你是故意不肯随爸爸到多lun道去看那间重新装潢过的画廊吧,是我考虑不够周到。阿扬,不要那么抗拒好吗?不要有任何顾虑,一切都交给爸爸,让我来好好爱护你。其实一直以来,爸爸不是不喜欢你,爸爸只是……”
“噢,是吗?爸爸说是,就是吧。或许我理解错了。”卓扬心平气和地笑了一下,笑容有些恍惚,“我只是好奇,爸爸所喜欢的那个卓扬,到底是真正的我,还是你所看到的我?三年了,你对我的了解又有多少呢?”
我怎么会不了解我的阿扬!那些关于儿子的点点滴滴在严耀钦脑海中一一呈现,他喜欢的颜色,他爱吃的食物,他常看的书籍……
“你一定想说,‘我怎么会不了解卓扬呢’没错吧?”卓扬挑起双眉,盯着眼前三尺虚空,迟缓地摇了摇头,淡然笑道,“我确实常常穿着温暖又素净的浅驼色衣物,我喜欢它吗?一点也不。只是因为爸爸的寝具、睡衣与休闲衫总会挑选那种颜色。一个人在最私密场合所做出的选择,才是真正发自内心的喜好,所以那时爸爸喜欢的颜色。每次出去吃东西,我总会点姜撞nai和菠萝油,常被严予思笑话。那也并不是我最爱的食物。你一定不记得了,刚回到严家时,你曾经带我们三兄弟去品尝过一家即将结束营业的老字号,东西吃起来平平无奇,你却极尽赞美之词。后来我慢慢想到,那家茶餐厅正好在爸爸读书的中学附近,或许你所怀念的,不仅仅是食物,还有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吧。所以我总希望,通过不断的尝试,能帮你找回记忆里的味道。你以为我很喜欢阿加莎的书吗?其实我并不是个推理文学爱好者,无论大侦探波洛还是马尔普小姐,我都不感兴趣。是啊,我读了她所有的作品,那仅仅是因为,你曾珍藏过她的一份手稿……当然,我做这些,都是按照自己意愿行事的,你完全不需要有任何负担。我说出来只是想告诉爸爸,我是个非常表里不一的人,你喜欢的阿扬,并不是我。不要再做什么试图让我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