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为要连续拨打好几十遍的电话, 没想到一瞬间就拨通了。看着已经拨通的号码,晏禾还没做好准备,诧异于生活作息规律的顾泽今天竟然这么晚, 还没有睡, 一时微微有些发愣。反应了几秒后,才手忙脚乱地贴紧耳边, 紧张地就近找了一个冰凉的石椅坐下,仿佛他第一次打通少儿频道的热线电话似的。
“顾、顾老师……”原本准备好的台词不知丢去了哪里, 晏禾的舌头有点干。
“嗯。”沉默的那头传来一字的回复。
低低沉沉的声音, 晏禾似乎能够看见电话那头那人眉头紧锁的样子, 像是有点不悦。
见面时能够谈天说地的关系,隔着层手机,一下变得生分起来。没有了丰富多彩的表情做辅助, 光是语音聊天就有点再明显不过的尴尬。
这种氛围下,假装什么也没发生,嘻嘻哈哈地好像开玩笑一般责怪“顾老师为什么没有来”着实不妥了。再怎么神经大条的人,也装不下去。
晏禾定了定神, 脑子飞速转起来:“……我有一个数学问题要请教一下……”
电话那头忽然没声了。晏禾屏住呼吸等着。
“12点?”
晏禾打着哈哈:“毕竟我好学嘛。”高三学习到深夜才睡的学生也是有的。虽然不适用于晏禾。
这个无厘头理由的逻辑漏洞,一抓一大把。顾泽竟也好心地没有戳穿他,顺着他的话淡淡道:“明天早上去请教你们的新任数学老师, 今天不早了,休息吧。”
晏禾慌忙地抢在顾泽挂断前匆忙道:“我和这个数学老师不熟,不想问他。”
那一头的男人顿了一下,用一种不急不缓的语气开口, 颇有些嘲讽的味道:“我和你,很熟吗?”
心里“咯噔”一声,晏禾攥着手机的发紧,有好几分钟就那么说不出话来。
那人竟然也好心地没有挂。不知是出于礼貌,还是出于其他,晏禾快被这种捉摸不定给弄疯了。
他突然回想起放学前,一个去问顾泽数学问题的成绩很不错的女生。当时他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而后用冷静的语调说:“这道题,我已经讲过了。”
没想到会被拒绝,女生不死心地。顾泽却没有什么情绪,简直像一台冰冷的智能机器:“去问其他老师吧。”
晏禾时常觉得,顾泽对他的学生是没有感情的,更多的是在职时的责任与义务。他会在课堂上倾囊相授,却丝毫不会干预学生课后的生活与学习,全看自律与否。
但对他又是特殊的。他会帮他划重点,看错题,喊上黑板做例题,耐心且认真地讲了一遍又一遍。甚至会帮他买牛nai,喊他起床,给他做早餐。他曾分外自豪自己在顾泽眼中是独一无二最特别的存在。
起码和那些同学是不一样的。
他曾那么骄傲地认为。
但如今他发现了,那些温柔,那些耐心,那些温情,也只仅限于划重点,看错题,喊他起床,做早餐上罢了。
仅限于此。
他其实和那些同学没有太大分别。顾泽只是帮他把缺的那部分,好心地填了起来,像心疼一个无家可归的孤儿,抱着悲悯和善意,帮他把别人都拥有的一块,轻轻地补平。像一张巨大薄薄的宣纸,能解一时之急,却不能牢固地填上一辈子,早晚会在风吹日晒中,变得破破烂烂。
他没打算帮他这个学生补一辈子。
一时的同情,也只是一时。
是他一直被所谓的“熟”和“关系好”遮蔽了双眼。他未曾想过,当其他人站在他所处的位置,顾泽同样会伸手援助。顾泽教过多少学生?他未必是第一个特别的,以后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毕竟只是一个和他有两年缘分的学生而已。
缘分到了尽头,他却是连回答一个问题都不愿意的。
终于认清了这个现实,晏禾感觉胸口微微发酸。
连一身昂贵又笔挺的西装都变得可悲可笑起来。
像一个灯光下自娱自乐的小丑,唯一的观众也离场了。
他张了张口,苦涩却又艰难地问出了搁在心里良久的问题:“……你为什么没有来?”不死心的执拗得想听他轻口说出答案,哪怕是直接吼他一句“有病”也好。
仿佛是猜到他会这么问,那头只留下一声轻叹,和一句若有若无飘散在空中的:“别那么幼稚。”
幼稚?什么是幼稚?像被人一击打中了心脏,等待了他一个晚上只是因为自己幼稚……因为幼稚……所以可以被随意对待,一句“我和你,很熟吗”就能全部解决。晏禾双眼发红,后牙槽轻轻磨动着,他几乎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句,什么后果都抛到脑后,只剩那两个轻松就否定了他两年的真情实意字——幼稚。
“你知道我喜欢你吧?你也知道我是gay吧?”晏禾突然觉得什么也不重要了,说出口的一刹那居然想松了口气,仿佛放下了了不起的重担。
“……”
“那你为什么不躲?无论是酒吧